知道他们在哪,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他们自己不要我的……” 粟先生突然觉得很难过,他帮孩子把滑下去的头套往上拽了拽,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决定伸手替他擦眼泪。 “你总是缠着我,你到底想干嘛啊?”傅梓深苦着一张小脸问。 说实话,第一次粟先生出手相助是出于军人的职责,他无法对恃强凌弱的事情视而不见,但是第二次就不好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多管闲事,可能是上一次匆匆一瞥时他看见了孩子渴望的眼神吧。 “你现在住哪里?”粟先生问。 “不住哪里。”傅梓深嘴硬道。 “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送到信息采集所去。”粟先生道。 一听这话,傅梓深扁了扁嘴,一五一十道:“我睡天桥底下的狗窝里。” 粟先生一愣,明光城里穷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所,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先天有缺,居然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回想起今天见到他时他正在和一只狗互殴的场景,粟先生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他下意识问,问完他就觉得有些后悔,毕竟他都五十多岁了,无妻无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养小孩啊! 出于意料的是,傅梓深拒绝了。 “为什么?”粟先生问。 “你不会喜欢我的。”傅梓深盯着自己的脚尖道。 粟先生再一次感到了来自心头的刺痛。如果说之前那一句邀请是他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那么下一句话就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 “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他认真道,“我不会讨厌你的。” . 第三次见到傅梓深时,已经是春天了。 粟先生忙活完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刚到家门口指纹还没按呢,就看见白色的一小团蜷缩在角落里。 傅梓深听见声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站起身来。 粟先生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傅梓深扁了扁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个塑料小盒。 “请你吃馄饨。”他不情愿地将东西递出去,将红透的脸别到了一边。 “哟,这么客气啊,无事献殷勤哦。”粟先生欢喜地接过袋子,脸上笑开了花。 “什么献殷勤,这是我付的房租。”傅梓深不安地抠着裤边,生怕粟先生立刻翻脸。 粟先生一愣,然后开怀大笑起来。 一碗黑市的馄饨能值几个钱呢?如果军方那些老东西知道他粟某人用一碗馄饨钱把房子租了出去,肯定要大骂他无能的。 但是为了照顾小孩的自尊心,他什么都没说。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啊?”傅梓深问。 “我叫粟伯年,你呢?”粟伯年反问。 “我啊。”傅梓深缓缓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苦涩又害羞的笑来,“我叫傅梓深。”他把一切都给忘记了,除了自己的名字。父母肯定是不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不来寻找在外流浪的自己呢?他清醒而痛苦地意识到这一点,然后自欺欺人地想着,可能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是父母最爱自己的时候吧。 交换姓名的二人像是交换了什么秘密一样,迅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你一个毛娃娃,总不能直接叫我大名吧?”粟伯年疯狂暗示着,他第一次为人父,还怪紧张的。 但傅梓深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他低下头道:“我以后还是叫你粟先生吧。” “哦。”粟伯年不好强求,于是低下头来吃馄饨。 多年以后,粟伯年站在窗边回想起2130年的那个傍晚,馄饨很好吃,孩子也很可爱,他庆幸自己当年收养了傅梓深,不至于让他在外头受苦受罪,但同时也悔恨是自己收养了傅梓深。 很明显,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这一点是他从傅梓深改口叫他“老头”时才深刻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