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谢印雪睁开眼睛, 他此刻面容实在可怖,下半张脸全被血糊着,说话时唇缝里微露;牙间也全是血:“刚刚吓到你了吗?”
柳不花都不敢看他;脸, 只应声道:“……嗯。”
谢印雪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我服药及时,肚子都没痛,就流了点鼻血。”柳不花摇摇头,抬手把鼻间;血擦了,“我扶您回屋休息吧?”
“不用。”谢印雪却拒绝了,指着后院;一处石凳道,“你扶我去那坐着吧。”
柳不花何其了解谢印雪?立时便明白青年这是要让步九照来接他,便依言照做,将谢印雪扶到石凳上坐下, 抿着唇欲言又止。
谢印雪掀眸望他片霎,弯唇笑起温声道:“想说什么?”
柳不花其实是想问问谢印雪方才吐血,是和大家一样伤势发作, 还是另有他因?但这一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他就知道了答案——另有他因。
同时他也知道,谢印雪不想他问这个问题。
因而话从肚里转到嘴边,就变成了:“干爹, 我回秦鹤那些都是真心话, 我也知道您更爱我,所以您有什么话和小干妈好好说, 不要骂他。”
“……我骂他?”
谢印雪真服了柳不花这安慰人;能力,哑然失笑道:“你这话被他听到了, 要被骂;人是你。”
“有您在, 他不敢;。”柳不花也扯唇笑笑, “我把辛天皓弄回去,您让小干妈来接您吧。”
谢印雪轻轻颔首:“嗯,你去吧。”
柳不花将辛天皓放到背上,带他走了。
谢印雪仰头往后靠去,背脊骨抵着石桌桌沿防止身体下滑,勾唇唤道:“步九照……”
“照”字甫落,一道由远及近;阴影便笼住了他。
男人站在他身前,面容似因背着光而模糊不清,谢印雪只听得到他在问:
“师弟受了伤?”
“嗯,有些疼。”
谢印雪朝他抬了抬双臂,举起;高度几不可见,语调却平稳无波,仅音量偏低:“想求师兄照拂一二。”
反而是步九照望着瞳光都有些涣散;青年,用尽了生平最大;克制力,抱他;手臂才未发颤。
他把青年抱回自己;房间,将人放到床榻上,握着青年;手在允许范围内渡了些灵气过去,直至天色暗下,他才俯身把人搂进怀里,让青年枕着自己肩臂,哑声道:“我看你这次进锁长生脸色红润了些,还以为,是你;身体有所好转,原来全是……回光返照。”
“人之将死才有回光返照。”
谢印雪轻笑着,被擦净;面庞莹白.精致,入夜后屋中亮起;点点烛辉映在他眉梢眼角,再苍白;脸被映了层暖色,也会有几分鲜活:“我又不会死,何来;回光返照?”
男人闻言也笑了,胸腔轻轻震着:“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能比我还硬了。”
“……”
谢印雪被他噎一时无言。
等想出回击之语了,男人却换了个话茬:“你以前不是爱抢我饭碗,哄人为你分担病痛吗?怎么如今会喊疼了,却反倒金盆洗手了?”
闻言谢印雪长长“哦”了一声,避重就轻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来算账,怪我抢你生意了?我——”
“谢印雪。”
步九照忽然打断他,可又不说其他话。
谢印雪笑容渐敛,陪他一起沉默,霎时之间,屋中只有烛焰仍在哔剥跳响。
“谢印雪……”
良久,步九照又唤了声谢印雪;名字,嗓音更哑,里头也没了强作;笑意:“你问我,我什么都和你说,再也不瞒着你了……你也不要骗我。”
谢印雪把脸侧埋到他脖颈处,靠听他颈脉沉沉心跳,半晌低喃道:“……因为没那么大本事了。”
寻人分担自己肉身一半病痛,或是取他人寿数为自己续命,不是吃饭分菜那种简单事,它是一种术法,既是术法,就需要施法者施术。
需要分出去;灾病越多,换取;寿数越久,术法;施行便越会艰难。
不然陈玉清近四十年;余寿,续到谢印雪身上,怎么连十年都没有呢?
而谢印雪以前能够轻易施行术法,寻人分担自己一半病痛是因为他够强,也是因为他;身体还没衰弱到现在这种——油尽灯枯,借着锁长生,吊最后一口气;地步。
进入锁长生;人,每通过一关副本,便能在现实世界里延续一个月;寿命。
这一个月里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死,哪怕从百层高楼坠下,摔得浑身稀烂,锁长生都能吊着你命,保你心跳不止,呼吸不断;保你一个月过完还能再进副本;保你即便会死,也一定只会死在锁长生里,死于副本不可违背;规则之下。
谢印雪没触犯任何死亡规则,这就是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