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改兰本来已经不哭了,一听这话,头还没从李大姐怀里出来就“嗷”一嗓子:“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说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说啊!” 茹凡达进里屋把茹争流拎出来,指着她头上纱布:“你说孩子头怎么弄的?你说啊!” 丁改兰看看女儿头上还带着血的纱布,啥都说不出来,又呜呜哭了起来。 茹争流装得像个小鸡崽子,缩着肩膀低着眼,就怕人家看出她是装哭。 茹凡达这会儿胆气上身,不依不饶,一面拽着茹争流,一面逼到丁改兰脸上,怒斥她:“你还是个当妈的,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有脸哭!” 李大姐环着丁改兰:“别吓着孩子。” 茹争流趁机挣脱茹凡达的手,一扭身又跑里头去了。 王主席从胸前口袋里拿出钢笔,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眼镜和稿纸,一笔一画在纸上写,边写边说:“……因情感不和……孩子怎么办?东西商量好怎么分没……” 丁改兰当然想要孩子,但她心里觉得茹争流一定会想跟她爸,这么一想,就委屈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他人看茹凡达刚才心疼孩子那样,都以为他会开口要孩子,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茹凡达转身向众人说:“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俩离婚,主要过错在她。” 丁改兰猛抬头:“胡说!”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王主席抬手示意:“要不问问孩子怎么想的?孩子呢?” 叫了两声,也不见孩子出来,茹凡达说:“让她缓缓,先分东西。” 丁改兰说:“就这么个破家,有什么东西,我要孩子。” 茹凡达看看她:“东西多不多,也得说清楚,先列个单子……” 刚进入琐碎的数桌椅板凳流程,突然里屋咣当一声巨响,听着像柜子翻倒,屋里的领导和屋外的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茹争流手里拿着个裂成两半的画板嚎着就出来了。 茹凡达一看见那块画板眼睛就一缩,立刻扑过去要夺。 茹争流脚下一闪,扑到王主席和李大姐面前,把烂画板举得高高的,放声大哭: “妈——爸爸要和这个米爱凤结婚不要我们了妈!——怪不得他总打我们他早就不想要我们了——妈—呜呜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嗓子嚎得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要是这个米爱凤大小也算个宁市名人,年轻时出了名的漂亮,后来嫁了个首长。前不久听说那个首长进去了,她离婚划清界限,带着孩子回到了宁市,有好事的还去打过望,说她风采更胜当年。 立刻就有老宁市人想起,米爱凤当年和茹凡达都住在凤羽街,所以……原来茹凡达闹这出是因为她?嘶…… 茹争流手里那块裂开的画板,正露出里头藏着的一张照片和一封信来,李大姐伸手去拿,想要看个究竟。 茹凡达脑袋里“嗡”一声:怎么闹都行,小米的照片和信怎么能让别人看?那是小米写给他的信啊。那是单单只属于他和小米的东西,这些人哪配碰一下! 血液上涌,他抡起巴掌一下就把茹争流扇到墙角,扑上去夺照片和信。 丁改兰一看他打女儿,嗷一嗓子扑上去拼命,王主席走过去捡起照片和信。 这是一张女性单人照,一名身穿银白旗袍披着大波浪戴着大耳环的妖娆女子站在门边,脸上带着神秘笑容,轻轻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说:“来呀,你来呀,你来嘛。” 翻过来,后头写着:米爱风 1969 兴市XX照相馆 打开信,不长,字迹娟秀: 茹哥哥: 来信收到,知你离婚一事已近完结,甚喜,盼相见。小冉和雪儿已知你要成为他们的新爸爸,接受良好。 随信附照一帧,永以为好。 小米 1970.2.6 王主席看完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撂下信抬脚走了。 李大姐把信捡起来,也看了一遍,发出“哎呦”一声。转头见俩人还在撕打,立时冲过去护住丁改兰,冲茹凡达骂道:“打什么打什么,你还有脸动手了!”伸手拉过哇哇大哭的茹争流,“走,咱们陪你妈去医务室。” 茹凡达瘫在地上,把信和照片揣进怀里捂着。 丁改兰也已看了信,这会儿不哭也不闹,都要一脚跨出门了,转回头指着茹凡达脑袋说:“姓茹的,这回就算你不想离咱也得离!看见你我就恶心!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