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 他微微蹙眉,望着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宣懿,语气沉沉。 他扫视过去,见她一向盘得端庄不苟的发髻有好几缕不知何时被扯散了开,发丝披散在她雪白的毛氅上,随风肆意翻飞。 他一时怔讷,倒是与她平时娴淑沉静的模样有几分出入。 宣懿抱着那两件沉甸甸的新衣,似是察觉到自己模样有些狼狈,又腾出右手,轻轻将那几缕发丝掖到耳后,方才抬眸看他。 她抬眸的刹那,顾绛桓及时收回了目光,侧过脸去。 眼前的男人仍是俊秀挺拔,只是身上还是着一身眼熟的玄色锦袍,他为避着自己几日未归家,自是没更衣。 她咬咬唇,搂着衣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夫君可知今日是我回门的日子。” 她秀眉轻拧,话里似有几分之前不曾有的不悦。 闻言他一楞,昨日似是听到房前小厮来报,但他连话都没听完便将人打发了回去。 他侧过脸来,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手上的衣裳。 是两件。 她倒是早早地替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夫婿想的齐全。 虽确实是他疏忽了此事,他睨着她手中的两件衣袍,生出些没来由的心烦。 “今日事务冗杂,出来还需办些事,实在抱歉。 他的话犹如利刃,扎进宣懿的耳里。这话尚且不似寻常夫妻,更是不似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倒更像是婉拒陌生人的推诿之词。 刚才在铺子里她听进的那番话更是将这利刃来回剜动。 如今她倒是勇敢了一回,却在这大街的酒楼前被他当面毫不留情地拒绝。 二人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中,宣懿杵在原地眼眶湿热几欲落泪。在怀中的衣裳遮蔽之下,她紧扣着的手指紧紧掐入掌心,掐得自己生疼这才忍了下来。 彼此无言,打破僵持气氛的是从顾绛桓身后出现的小厮。 顾绛桓回身,小厮瞧见他后边还有一人,才屈身行了个礼。 趁他转过身子,宣懿立马朝旁边踱了几步,侧着身子提起自己的衣袖将眼中的泪拭去。 小厮声音略带了些奇怪的哑涩,开口道:“顾侯,昼公子传了话过来,说他尚有要事改日再会。” 宣懿听到他这奇怪的嗓音,不由得朝他那边瞥去。 她细看了那小厮一眼,脸生得很,右脸眼下还有道刀痕,虽有些年头了可也看着骇人,她确定这应当不是常与顾府往来的下人。 顾绛桓闻言敛眸,脸色稍沉。 “知道了,你去吧。” 小厮行礼后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又望了顾绛桓一眼,便匆匆离去。 宣懿察觉到他的眼神,又联想到他的嗓音,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常年行医施诊,喉痹之症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她却很笃定,那个男子的嗓音定不是天生或是短时患了喉疾所致。 而是后天中了蛊毒造成。 因她曾医治过一名濒死的北疆的死士氏奴,她印象极深。 南疆的卞南城一带,常有北疆氏奴借着粮商的车运进来,他们的任务便是混入南疆谋生,从而探听情报。 从这氏奴口中,倒是宣懿探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报。 她得知在每月固定之日他们这些被送来南疆的氏奴需要与人交接将消息递回去。 但氏奴是北疆最低级的人,甚至是猪狗都不如的存在,他们大多都是被迫送来南疆。上面的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或是泄密,都会给他们强行灌下一种蛊毒。 而这种蛊毒的副作用便是使嗓音变得像这般哑涩难听。 若是到了交接之日未见其人,便会由控蛊之人引蛊使毒发作使这一批氏奴全部死亡。 这是连坐之法。 是极为阴险,却也是最滴水不漏的做法 她从未见过这种蛊术,在南疆人们对蛊术总是避讳不已,而北疆却恰恰相反,将蛊术运用到炉火纯青,甚至像这样有些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种通过蛊毒便能在千里之外致人于死地的蛊是极难养的,对控蛊者的能力要求更是严苛,更何况在多人服下后还能同时引毒。 她医治的那个氏奴当时被官兵发现,被折磨得满身是伤,他却逃了出来昏倒在街边,又被一个不知情的好心老媪发现送来了她这儿。 见到那氏奴时他浑身已无一处好地方,治了足足五日他都没有醒来,也是在这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