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坐在高堂两侧,她巍巍起身走来,拍着宣懿的手背,“好孩子。你与桓儿的婚事耽搁了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圆满了。” 她拭着泪,这些年也早把宣懿当成了半个顾家人。 祖母话罢,接下来便是由顾母引着,跨过了火盆,将她的手交到顾绛桓的手上。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只能看到自己的一袭红衣和脚下的天地。 直到步子止住,她垂眸只能看见自己身旁那人的脚尖。仅仅是靠近,也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清冽的香气。 她的手被顾母牵起交到一只大手的掌心,那只手的温度不似他的外表般带着凉意,反而是十分炙热温暖。还感受到他的掌心有厚厚的一层茧,她心下怔讷一霎,但是想到他在外漂泊多年,许是受了许多苦,便也没再多想。 直到司仪发出一声拖长的尖音,“礼成——入洞房。”,人前的流程才算全都走完。 宣懿被婢女领着入了洞房,此处便是长澜院的正房,她平时不会来这儿,除了洒扫时要亲力亲为地把这儿的每一处都擦得一尘不染,自是再熟悉不过。 如今却是以另一种身份踏了进来,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妻子,她想到这里,羞答答地腼腆一笑。 侍女对她福身行礼,“还请夫人在此稍候,侯爷马上就来。” 红色的盖头轻点了点,旁边的流苏也随着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也不见人来。 宣懿突然想起自己的好姐妹,如今的小姑子顾绛云在婚前一夜叮嘱她一定要看的东西,怕她不方便拿,便放在洞房的床头隔间中。 她抬手挽了挽嫁衣,挪到床头掏着。 其实绛云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听商贩说新婚的新娘子都要买来看的“嫁妆图”,便也买来送了她一份。 当时付了银两后,那商贩还在原地眯着眼睛咯咯地笑个半天。 宣懿反过身去掏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了,是一张卷轴。 她拧开盖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伸到自己的盖头下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仅看了一眼,她霎时满面飞上绯红。 这竟然是洞房花烛夜男女之事的绘图! 不仅是图,还有条条的注解,别提有多详尽了。 “吱——” 好巧不巧,身后恰好传来了推门声,感受到来人身上还夹杂着风雪,冷冽至极。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阖上了卷轴,声音带着些慌乱,“是……侯爷吗?” 除了他,应当也没有旁人。 盖着盖头视野有限,她下意识地想去将卷轴塞进床底,手上的动作慌乱得很,塞了半天也没塞下去。忽地听见不远处他沉着嗓音开口。 “手上的是什么?” 她手上的动作僵住,胡乱找了个理由,“只是绛云送来的风景画,我闲着无事随便看看的。” 他沉默不语,很显然,他并不相信。 他迈了两步上前,从她手中抽过那张卷轴,却被宣懿一手按住他要打开的动作,那手烫烫的,软软的,蓦地落在他的手背,他隐约发觉她掌心似因紧张渗着薄汗,温度将身上特意熏制过的梨花香挥发,扑上了他的鼻间。 “别看!” 闻言,他立马定了下心神,疑心更甚,侧过身去脱开了她的手。 他展开卷轴一看,“啪”地一下又将它阖上,面上也如同灼烧般滚烫,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冲上大脑。幸而此时面前之人还盖着盖头,不至于看到他失态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恢复平常,“这就是你说的,风景画?” 宣懿在盖头底下只觉得自己似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忙正襟危坐回道,“不是我看的!” 又赶紧补了一句,“是绛云交代让我一定要看的……我也不知道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干脆噤了声,此时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绛桓将卷轴放到一边,理了下自己的衣衫。 还好一个婢女推门走了进来打破了这凝滞的微妙气氛,她端着个盘子,上面还放着把玉如意。 “还请侯爷掀盖头吧。”她躬身呈着如意。 他敛眸,脸色稍沉,半天没有动作。 宣懿察觉到他没有动作,有些忐忑地唤他:“绛桓?” 他闻声眸底的漆黑更深了一分,但身旁的婢女还守在这里,他只好抬手拿起那玉如意,轻轻地挑着红色的盖头。 婢女见他接了如意便反步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