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个老太监紧赶慢赶地追着他喊：“罗将军，罗将军留步！等等杂家。” 罗蓝田驻足转身，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手秉拂尘，脚底倒腾着小碎步，呼哧带喘地追了上来。 “可算找着将军了，杂家这一路打听的……” “公公有何见教？” “皇帝陛下在敬思殿里等着呢，急召罗将军觐见。” 罗蓝田双手一抱拳道：“有劳公公，烦请公公前面带路。” 武英门外，早有几个小太监在焦急地等着，一望见老太监和罗蓝田，远远就露出笑容迎上前来。 罗蓝田被收了腰刀，由一名小太监引着，带进了武英殿内。 武英殿进深三间，转过两道穿廊，后面就是敬思殿。 小太监在殿门外立住脚，高声奏报虎贲中郎将罗将军带到。 就听里面一个稚气的声音说：“进来吧。” 小太监在罗蓝田腰间推了一把，自己退后两步，顺手把殿门合上了。 殿内面积不大，迎脸大屏风已被撤掉了。罗蓝田几乎是两脚迈进门槛的一刹那，就和坐在大殿宝座上的小皇帝打了个照面。 罗蓝田低头叩拜，口称“臣罗蓝田叩见皇帝陛下。” “罗将军平身。罗将军站过来些，朕看不清你。” 罗蓝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恭敬地低着头，视线落在皇帝陛下的龙袍下摆和粉底皂靴上。 “罗将军抬头答话。” 罗蓝田遵旨抬头，只见对面一张髹金紫檀大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小皇帝。 小皇帝长得比一般的十二岁孩子瘦小，可能是视力不太好，正微微眯了眼睛盯着罗蓝田看。 “你就是父皇的内殿侍陪习武官……长得可真高哇。” 新平帝音量不高，用不胜感慨的语气。 “再站过来些吧，朕的眼睛不行，还是看不大清。” 罗蓝田只得又往前走了几步，为了避免唐突，站到了稍稍偏右侧的位置。 “皇考驾鹤西行时，朕的年纪还小，”新平帝说话的口吻，象个满心孺慕之情的普通孩子，“这次召你进来不为别的，就想听将军给朕讲讲皇考旧事。” “陛下至孝，微臣领旨。” “皇考是个怎样的人？” “太武大帝英明神武，杀伐果断。” “比如呢？” 罗蓝田心里斟酌着，挑了几件兴武帝的事情讲。 新平帝话题就势一转，“那内殿侍陪习武官，具体是做什么的呢？” “臣回陛下：内殿侍陪习武官职责所在，贴身侍奉皇上，护卫皇上安全。” “那大行皇帝，为什么要把这一官职给撤去呢？难道他不需要有人保护？” 罗蓝田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护卫皇上安全的，不只有内殿侍陪习武官一个；还有羽林卫八千，京城卫戍五万，举国兵力百万。” “雄兵百万未必和朕同心……就算同心，离朕也太远了。” “……” “朕想要个忠诚不二的身边人。” “……” “朕也想要个内殿侍陪习武官。” “陛下，末臣惶恐。” 罗蓝田对小皇帝的用意已然明白，但对这种小孩子的直球式问话应对乏术。 “你愿意做朕的内殿侍陪习武官，陪着朕，护卫朕吗？” 罗蓝田心里说：我不愿意。谁愿意为个华而不实的破名头，十天才见九弟一次，而且日后极大可能性地要站到罗氏家族的对立面去。 他恭恭敬敬答道：“启禀陛下，官职的增设或撤销，都要经过内阁提案、礼部复议、皇帝陛下最终裁决方可实行。微臣如今身为虎贲中郎将，职责也是护卫皇上的安全。” “那不一样，”新平帝轻轻摇着头说：“虎贲中郎将人人抢着做，朕的内殿侍陪习武官……真就不好说了。” 他对罗蓝田的默然不应显然有些失望，年少老成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罗将军回去吧。朕不强求任何人。将军只需记着：朕今日找将军来，就是想让将军知道，朕愿意相信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