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殿。 姨母想吃长寿面,她练习了很久才有点相像的样子,新出的这一锅是她最满意的一次。 所以专门端过来让姜衍尝一尝。 破败的大门没有上栓,望宁也就熟门熟路的挤了进来,“吱呀”一声响彻四合,刺骨寒风吹起发梢,一瞬间望宁莫名就觉得心头有些沉。 她快步走进殿内,正要将碗里还放着热气的面条放到桌上,眼睛四周扫视一圈寻找姜衍的身影。 就看他垂着头,跌坐在床边,整个人柔软的仿佛被抽掉脊梁骨一般,却又好似雪地里最沉默的那一尊雕像。 望宁的心头猛然一跳。 内室里没有点灯,在一片昏暗模糊之中,望宁看不见姜衍的神色,可是无端的,她觉得静默的这个人在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 她走近,站在内室的门口,靠着昏暗的灯光望宁看见轻薄的帷幔下、棕红的木床上,姜衍的母亲—— 那个总是语调怪异的异族美人静静的躺在那里。 不,望宁站定,不敢在往前走。不会的,她那么年轻,前几天还在同自己说话。 她早就没了恩宠,偏居一隅,没有利益冲突,后宫的狠辣手段何至于使到她的身上。 不会的,不会的。 应该只是在午睡吧,望宁在心里喃喃,跑步却没有再往前挪动半分,纤细手指被热碗烫的通红,她却没有半分知觉。 还是姜衍寻声望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面条,才避免了望宁手指被烫伤这件事。 姜衍站在她的身侧,没有靠近桌椅,就这样呆呆站着,他举着那比自己脸都大的面碗,急速地吃着。 发出一声声极为不雅的声音在无言的环境中显得极为刺耳,整个头都埋在面碗里,让人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一碗面很快就干干净净。 将面碗放下的姜衍面上也是一派的平和淡定,“今天早上发现的,我正煮粥呢,刚盛好……” 他说着还想扯动一下自己的嘴角,语气和表情都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是在讲他的母亲。 望宁想张嘴说些什么,胸中却充盈着一股子无力感。 最后她抬手擦掉了眼尾藏匿的湿润。 “阿姐——”像是剥开了什么坚硬的壳,少年人再不是刚才平静的样子,猛然唤了她一声,而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所以比她高了半个头的人此刻却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软弱的兔子,微微发着抖,紧紧依靠着她。 “阿姐,我没有母亲了。”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好像确信自己在这一刻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恍惚间望宁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于是她抬手轻轻安抚着那个瘦削的背影。 她不记得那天姜衍到底哭了多久,因为他一直没有发过出声音,只是死死的箍着她。 箍得她站久的脚都在发酸,却不忍心推开他,只用眼睛一遍一遍打量着迎春殿的陈设,最后数起了室内的地砖。 数了三遍,一千八百零一或者是一千八百零五块,因为有个地方被桌子挡住了,她看的不真切。 一动不动的望宁微微眯着眼睛,正要再仔细看看时,她看到了地上的镯子和一些散落四方的红色小药丸。 如同红豆一般。 那个镯子望宁认得,胡姬曾经不止一遍的炫耀过,那是皇帝赏给她的,极贵重的东西。 那时的望宁没有放在心上,只一遍又一遍的拍着不肯放开自己的男孩的背,同时开始试图数清那些红豆药丸的数量。 许多年后遭受着男孩的报复,爱不得、恨不得的望宁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怨过—— 怨那时她不该盯那些红豆药丸,盯得那么仔细。 这样在姨母床头暗箱里发现先皇赐婚的手谕和那些装起来的药丸时就不会那么笃定的相信它们是同一种东西了。 是姨母杀了姜衍的母亲。 她看向目露焦急、仿佛断定要是爱上了姜衍就会吃尽世间苦楚的姨母。 只觉得鼻腔酸的很。 那是她的姨母啊,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她唯一的亲人,一点一点照料她长大的姨母啊! 她能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选! 三年前,她就已经逼自己做出了抉择不是吗? 那是她母亲的亲妹妹,为了她呕心沥血的姨母。 她不能不选她。 所以姜衍选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