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是瞠目结舌着走的,他结结实实地被“行将就木”四个字给吓到了。
就是素来淡定置身事外的宁修远都惊了惊,“如何行将就木?”
陈老颇为为难,“所知太少,我又不敢问太多让皇帝起了疑心,如今还不好下定论。但那脉象却是古怪,之后如何只能等陈太医那边的消息了。”
姬无盐支着下颌,“不是毒?”
“不是。”陈老摇头,很肯定,“若是毒的话,如何都会表现在脉象之上。即便是少量的慢性毒。而且皇帝虽然脉象虚弱,可观之气色却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以才古怪又蹊跷。”
不是毒。
按照陈太医的意思,之前他号脉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后来他伤了腿,这也不过短短数日时间,皇帝的身子就骤转直下……
而整个御医院的人,都似乎对此三缄其口。
什么样的人,能够控制整个御医院?陈太医的腿……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姬无盐捧着茶杯,忽然间只觉得一张大网虚虚悬在头顶……只是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愈发扑朔迷离的棋局上,扮演了什么样的棋子。
又是被哪一只执棋手握在指尖。
皇室子嗣不丰,除了还未长成、没有夺嫡希望的,目前为止只有出自左相府的贵妃所生的太子李裕齐,出自白家的皇后所生嫡子平阳郡王李奕维,还有相比之下希望渺茫的贤妃之子江都郡王李晏先。
若是皇帝抱恙真的是人为,那这三方势力最有可能。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林一,一个憎恶着整个李氏皇族的人。
姬无盐目色平静看向宁修远,交换了一个彼此都心悸的眼神,但到底是没有将那个人说出口。若真是那个人的手笔,事情怕是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复杂得多。
……
陈家辉是三日之前醒的,只是之前虽然醒了,但除了睁睁眼睛动动手指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和昏睡不醒时也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今日,好歹能坐起来了,只是动作之间仍然僵硬,他龇牙咧嘴的咒骂着姬家,一边听着陈家人七嘴八舌地同他说着他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也不在意,只一边忍着腰侧和脖子的疼痛,一边咬牙切齿地暗暗盘算着如何找回这场子来。正盘算着呢,突然听到一个不太对劲的词,蓦地回神唤道,“等等!方才你们说什么?”
圣旨赐婚?
“哦对对!你们还不知道呢吧,就在你昏、哦不,睡着的时候,宫里头来了圣旨,陛下圣旨赐婚呢,为你和当朝灵犀郡主!以后,你就是皇亲国戚啦!咱们也能沾光啦!”
“对对!皇亲国戚呢!”
“而且我见过那郡主,老漂亮了!啧啧,阿辉,你当真是走了那狗屎运啊!”
“呸呸呸,什么狗屎运,会不会说话呢?”身边陈家人拍了他一脑门,呵斥,“阿辉是咱们陈家的少主子,咱们陈家的少主娶尤家的小郡主那叫门当户对!”
附和声起,“对对,门当户对!”
“郎才女貌!”
叽叽喳喳的恭维声里,只有陈家辉仍然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尤灵犀?!他什么时候和尤灵犀扯上关系的?要说真有关系,就是他们见了一面,对方告诉了他一些姬家的事情,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说白了,连认识都算不上……
“赐婚?开什么玩笑!”陈家辉眉头都拧巴到了一起了,梗着脖子不太灵敏地大声驳斥,“谁同意了?!”皇家的女子是那么好娶的?娶回去就得供起来,而且还不能纳妾、不能养外室,更不能花天酒地,说白了,就是娶一个祖宗回去!
他的抗拒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陈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边还未说完的恭维声瞬间咽了回去,讪讪笑着,“你消消气儿,娶郡主怎么不好了,咱们想娶还娶不到呢!”
怎么不好?
“怎么就好了?皇家养出来的姑娘,尊贵、无趣,一举一动都像个提线木偶,我宁可找个花街柳巷的女人,也总比找个祖宗要好!反正这婚我不结,你们谁爱娶谁娶去!”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手舞足蹈的,一下子扯到了腰上的伤,整个人倏地僵住,只听“咔嚓”一声,“嗷”地一嗓子嚎开了。
众人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扶着他躺下,一边伺候着一边宽慰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到时候成了亲,郡主总是要跟着咱们一道回陈家的。江南山高水远的,皇室哪有那功夫天天看着你,到时候这郡主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就是就是!再说……圣旨赐婚,哪是你说不娶就能不娶的?如今礼部已经带着圣旨在去往江南的路上了,若是你这个时候说不娶,那就是抗旨不尊,要……要杀头的!”
“还是诛九族的大罪!”
最后几个字,压在喉咙里,声音低低的。
偏偏和着这秋风瑟瑟,听起来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