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的确不是我动的手。我也知道她不是自杀。”
马车上,姬无盐才对沈洛歆说起此事,“我去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同杨少菲殉情的意愿,甚至,她说若能在这铁栏杆里终老一生,倒也不错,如此,黄泉路上便也不会再遇到他了,下辈子也不会了。”
“她同我说起,让我注意太子身边的黑袍人,那是一个声音很难听的人,脸上有巨大的疤,特别瘦。彼时我没在意,一直到……后山刺杀,古厝审的人,对方所知不多,幕后之人从未见过,说是只见过一人,一个身穿斗篷、声音难听、很瘦的人。”
说着,满含深意看向沈洛歆。
沈洛歆紧张地呼吸都忘了,“你是说……你是说这一位都是太子干的?”
声音压地很低,像是生怕隔墙有耳。
说完,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半晌,蹙着眉头,“你说……那他图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杨家和叶家结亲,让他觉得杨家要脱离他的阵营,所以伺机报复?杨家也不是什么特别有用的棋子,倒也得不到就毁掉吧……再说,安排刺客刺杀尤郡主,他又是图什么呢?”
想了想,始终觉得不对劲,半起了身子倒了杯茶,灌了一口,才道,“我就这么说吧,你看太子他像不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猹是为了吃瓜,那太子呢?除了将杨家彻底推向他的对立面之外,他得到了什么?”
的确……什么都没得到。
诚如沈洛歆所言,这样的李裕齐,的确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一只忙活了一整天没吃上一口瓜的猹。
“黑袍人……”姬无盐沉着脸,声音绕在唇齿间,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力道,“我总觉得,抓到他,就能知道李裕齐这只猹到底图什么了……”
说话间,马车猛地一颠,沈洛歆茶杯里的水一晃,大半泼在了对面姬无盐的裙摆上,淡青色的长裙从膝盖开始湿了一小块,所幸颜色不深。
思维被打断。
车外,岑砚探了脑袋进来,讪讪地笑,“姑娘,有人拦路。”
“这好端端的,拦什么路呀,打劫的吗?”泼了人大半杯的茶水,沈洛歆心中不愉,也实在想不起什么大人物会在后山这样的地方闲逛,咋咋呼呼地掀了帘子,“岑砚不是我说你,遇到打劫的直接打回去……呀!”
话没说完,帘子一松,整个人缩了进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神神叨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外头是谁呀?不会是你爹娘吧。”
沈洛歆无声又夸张地做了个口型,“宁、三、爷。”
宁修远?
提起这人,就想起他夜闯自己房间,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像是喝了假酒才能说出来的话,着实莫名其妙!
心烦意乱间,姬无盐想也不想,直接下令,“碾过去!”
碾过去?碾谁?碾宁三爷?岑砚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他讪讪笑着,对着宁修远一脸的苦瓜表情,“宁大人,您也听见了……这,碾,小的是万万不敢碾您的,要不,您还给让让?”
宁修远的马车整个儿横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他站在车前,姿态闲适,悠然自得,显然是算准了等着的。
闻言,他倒也不墨迹,朝着身后摆摆手,吩咐道,“你先回吧,我同他们一道上山。”
帘子又一次被撩开,这次换了个人了,虎着一张脸,质问宁修远,“所谓君子坦荡荡,没想到宁大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这跟踪人、监视人的事情,没少干吧,这么熟练。”
这燕京城里,怕是也只有她一个人,对自己想吼就吼,想质问就质问,偏生还总阴阳怪气地一口一个“宁大人”,欲盖弥彰地想要拉开距离,且不想想,若非自己纵容,谁敢这样大呼小叫的?都是人精,这点儿都看不懂?宁修远一边赶走了席安,一边就拦在车前,态度特别好地供认不讳,“姬家外面的眼线不少,我只是让我的人看着他们,免得他们轻举妄动。”
“不必,你让他们撤走!”
“好嘞。”宁修远应地特别快,话题一转,扯了开去,“你不是要上去抓黑袍人嘛,再不去人就要跑咯……这古厝兄是自己先跟过去了吗?万一对方武功高强,古厝兄有所不敌的话……”
分你不急我自然也不急的镇定来。
咬了咬牙,到底是不敢因为宁修远耽搁了正事,“车里都是女眷,你坐外头。”
“好嘞。”宁三爷缓缓一笑,冲着姬无盐,乖巧听话的样子,几步跳到了岑砚身边坐了,转首看去,“走呗。”
一脸坦然。
岑砚抓着鞭子的手一颤,猛地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嘶鸣一声朝前奔去。山路颠簸,岑砚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颤,当朝帝师坐在自己的副手位,这算不算是……光宗耀祖啊!
沈洛歆也在颤,不仅五脏六腑在颤,眼珠子也在颤,一眼又一眼地朝外瞄。帘子沉沉坠着,只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