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告辞!”刘守有伤自尊了,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朱翊钧伸手抓他,但锦衣卫的制服实在利落,没有一点能下手的地方。
陆绎见状,立刻探出手,搭在刘守有肩膀上,一把又将人拽了回来。
他两人又单手过了两招,这时陆绎另一只手还抱着朱翊钧,小家伙近距离看他们过招,兴奋得哇哇大脚。
刘守有转身,拍开陆绎的手,问:“又做什么?”
陆绎看向朱翊钧,说道:“殿下没让你走。”
刘守有说:“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翊钧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吃橘子。”
“这不是给与成的吗?”
朱翊钧说:“一起吃。”
他说一起吃,那就一起吃。陆绎抱着他,在太液池边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刘守有剥开橘子,分成两半,递给陆绎一半。
但两个人你一瓣我一瓣都喂进了朱翊钧嘴里。
这橘子太大了,他小脸股得像仓鼠一样,也难免从嘴角溢出些果汁,陆绎又给他擦了。
咽下一瓣橘子,朱翊钧忽然说道:“我也想学功夫。”
“……”
陆绎和刘守有对望一眼,刘守有问道:“殿下,有那么多锦衣卫保护你,你还需要自己学功夫吗?”
“嗯,”朱翊钧点点头,“需要!”
刘守有越过朱翊钧,在陆绎肩头捶了一拳:“看来是与成功夫还不够好,不能让殿下放心。”
“不是!”朱翊钧一向护着陆绎,“与成不在的时候,我要自己保护自己。”
说话的时候,他小拳头都握紧了。陆绎一手拦腰抱着他,生怕他一个激动,掉太液池里去。
“你说得对,”陆绎把他从石头上抱下来,“但你现在太小了,还学不了。”
朱翊钧抬起头:“长大就可以学了吗?”
“……”
朱翊钧举起一只小手,努力用大拇指按住小指,竖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一脸骄傲:“我马上就要三岁了。”
朱翊钧拉着陆绎的指尖:“与成,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
陆绎严肃的绷着脸,既不想说谎,又不舍得让他失望。
刘守有又给他喂了一瓣橘子:“三岁也是个小娃娃。”
朱翊钧没吃,用手接着,吃了他就没法说话了:“皇爷爷说,等我三岁,就要给我选老师,教我读书啦。”
“咦,”朱翊钧的目光落到远处,“老师?”
陆绎和刘守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一名身着青袍的官员从无逸殿走出来。身姿挺拔,仪态非凡。
这气势,要不是身上那件青色常服,哪里像个六品官,倒像是内阁首辅。
刘守有问:“谁呀?”
陆绎道:“国子监祭酒,张居正。”
刘守有恍然大悟:“徐阁老的学生
。”
这时候,朱翊钧这个小家伙已经跑了出去,正是跑向了那位张大人的方向。
陆绎和刘守有对望一眼,还以为他们认识。
朱翊钧跑了一段,就停了下来,他们隔得太远,张居正又是走向相反的方向。他身材修长,昂首阔步,朱翊钧撒开了小短腿也追不上。
陆绎快走几步,来到他身后,朱翊钧仍旧盯着张居正的背影,眼见他走向远处的西苑门。
陆绎蹲下来,轻拍他的肩膀:“殿下。”
朱翊钧嘟嘴:“他不理我。”
陆绎说:“他没看见你。”
朱翊钧坚持:“他看见了。”
“……”
朱翊钧转过身来,发现手里还捏着一瓣橘子,赶紧塞到嘴里。
陆绎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橘子是南国进贡来的,很甜。吃完朱翊钧就把张居正抛到了脑后,对陆绎说道:“以后你也要当我的老师,教我功夫。”
“……”陆绎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眼里流露出为难。
朱翊钧问道:“你也不愿意吗?”
这个“也”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陆绎摸摸他的脑袋:“愿意。”
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
但小家伙想不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反正现在陆绎答应了他,他很高兴。
冬天,天黑得早,气温也降得快。陆绎说道:“时间不早了,殿下回去休息吧。”
“……”
太液池的另一边,张居正走上金鳌玉蝀桥,穿过太液池,目光却一直落在远处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身上。
一到年底算账的时候,玉熙宫的正殿内,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户部、工部、兵部、内阁、司礼监……一摊子算不清扯不明的烂账。
最关键的是国库没钱,没钱!兵部和工部都是两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吞金兽,每年几百万两白银往里砸,连个回声也听不到。
这些年各种天灾不断,粮食减产,税已经征到了不知道嘉靖哪一年,且一年不如一年,国库还是入不敷出。
且皇上还有自己的爱好和理想,今天修个宫殿,明天修个道观,后天搞个斋醮,一个比一个烧钱,钱却不能从天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