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笙歌, 游船画舫,深夜不息。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 百官无事, 这几日的都城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街铺摊道遥遥烟火气, 层层高楼长街宛如腾云的火龙, 照的江水都似洒了胭脂。
人间一别并不久远,却觉如梦。
梦终有醒, 终会散……
眼前美景, 美如画卷,湮烬之心口却像骤然扎进了一根刺,稍稍拨动,疼痛便绵延四肢百骸。他手指攥紧又松开, 浅息平复许久,才轻握身边人的手走进人流。
他们下来早了几日, 夜深寒重的, 行人还是很多,相倚相携,醉酒邀月邀美人。
湮烬之踩过桥上红花,转头去看身边人。褚长溪做人间公子打扮,锦衣发带,光风霁月。楼阁上有女子提着花篮洒花,伞檐下嫣红徐徐落, 褚长溪眉眼仿佛也浸在人间烟火气里, 格外生动。
似不知他为何失神,褚长溪停下,问道, “怎么了?”
“没……”湮烬之装作随意,拉着褚长溪边走边说,“我们可否在人间……多留几日?”
“好。”
褚长溪也随口答道。
湮烬之哑然,眸光几分惊喜:“那我们可以留几日?”
“你想几日?”褚长溪侧脸在星河灿烂里,俊美鲜活,“你想几日……便几日。”
“真的?”
褚长溪点头。
湮烬之眼眸弯了一下,但笑意很快落下。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间仿佛化不开的心痛,悲苦,溢满眼眶。
在众生即毁的喧嚣里,天界最高的神,拉着心爱之人走进人间烟火里。
“桃酥,好吃的桃酥!”街道边摊贩见两人贵气非凡还带着家仆,便望着他们吆喝,“很好吃的,公子要不要买来尝一尝?”
“还有蒸糕,糯米酒!又香又甜,公子试了便知。”
湮烬之还没问褚长溪要不要,身后白虎已经迫不及待挤上前喊着“我要吃我要吃”,又见帝君神情平静但十分骇人的脸,便将拿在手里的糯米酒塞褚长溪怀里。
褚长溪捧着酒壶:“………付钱。”
随着行人在城中转了一圈,最后收伞停在酒楼边,他们几人气质出众,城中人都还未知道他们来历,就有姑娘纷纷向他们抛花枝,扔香囊。
见褚长溪指尖摩挲一香囊上的鸳鸯刺绣纹路,湮烬之不是滋味,道:“这香囊有什么好的?我可以给你买更好的,长溪,你把手里那个扔了。”
白虎在一旁不怕死的插嘴道:“人家那不是买的,是人姑娘亲手绣的!”还感慨,“我们小仙君即便掩了相貌,在人间也还是太受欢迎了啊。”
他们使了术法,普通人看不到他们真实样貌。
“我也可以……”湮烬之脱口才觉不妥,默不作声将褚长溪手里香囊拿走,拉着他上酒楼,“长溪,我们去喝酒。”走时,暗暗将香囊碾成碎屑,随风散在风中,没人瞧见。
楼梯人流嚷嚷,湮烬之护着褚长溪不被挤到,有伙计过来招呼,说他们贵客赶巧,今日正有先生说书。
“节目就快开始了,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楼里人群纷杂,显得几人清俊的鹤立鸡群。伙计领他们去雅间,心下明白这几人绝不是普通人,虽看着面貌平平,但一身气质,很像是仙门里出来的世家公子,还不是普通的仙门世家。
“可以了,”进入雅间之后,青龙掏出钱袋扔给伙计,“不必在此侯着了,你且忙去。”
伙计头一次见如此轻松得来如此多的赏钱,呆了呆,还未有反应,就见那位仆从关上了隔间的门。
雅间有窗正对楼下大堂,大堂外是热闹街道。褚长溪依着栏杆望街市,那里有许多杂耍卖艺。围了一圈一圈的人,时而鼓掌叫好,呐喊声能传到楼上。
湮烬之给他倒酒,“长溪喜欢看杂耍吗?我们过去看?”
褚长溪端起酒杯道:“喝酒,听书。”
雅间廊灯里,他眸如溪泉,落一点光影,便湛湛生光,显得平日里冰冷轮廓都温和可人。
满头墨发,发带被风撩过玉白的颈……
湮烬之目光直直的,很想抱他,亲他。但碍于旁人在场,只能忍着作罢,看向对座几人神情越发冷沉。
青龙几人立刻意识到什么,立刻起身离远。依着窗,目不斜视盯着楼下去。只有白虎还在大口吃蒸糕,一无所觉,吃完又去油纸袋里翻栗子。
“就知道吃!”青龙双手抱怀,嗤了一句。
白虎将剥好的栗子全塞嘴里,拍拍手,从油纸袋里抓了一把,起身塞褚长溪手里,然后回头,少年模样,张牙舞爪:“长溪也在吃,你再说?”
青龙:“………”
褚长溪笑了一下,将栗子放湮烬之手里说,“你吃。”
他这么说着时候,笑意还未散尽,分明冰雪碎碎融融,眉目间像是骤然洒了一片天光。
湮烬之被那笑容恍了神,呆愣半响。
他抿了抿唇,心尖都颤动不已。
方才觉得同意几人跟着下界倒也不是坏事。
满城灯火落衣衫,落红满江水。整个都城从窗外看,红砖绿瓦,长街灯笼都浸在瓢泼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