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十二队,紧挨着长江。 东边是一个大土堆,南边是长满茅草的江滩,周围没什么人家,一直以来被县武装部作为四厂及周边几个乡的民兵训练基地。 从下午两点开始,清脆的枪声不断在江边回荡。 五天前打过一百米固定靶,今天是第二次实弹射击,难度系数增大,打五十米移动靶。 跟上次一样,五人一组。 四厂乡人武部的雷部长和县武装部军事科的刘参谋,确认每人都分发到五发子弹,一个用临时架设的有线电话联系躲在前面坑道里拉靶子的人员,一个下达起命令。 “三排二班第二组出列!” “立正。” “稍息。” “验枪!” 参加训练的民兵都是十七八岁,韩渝个子最矮,站在最南边。 梁小余家庭虽困难,小时候营养也不良,个子却最高,站在队列最北边。 上次打了五发子弹,他三发脱靶,连长和教员很不高兴。 韩渝担心他今天打不好又要被批评,不禁探头看了一眼。 “韩渝,做什么?” “报告雷部长,没做什么。” “正在实弹射击,集中注意力。” “是!” 韩渝不敢再分心,在雷部长的口令下,快速往弹夹装填子弹,卧倒,调整呼吸,三点成一线,瞄准正在移动的靶位,拉动枪栓,算好预留量,点发射击。 叭! 随着扣动扳机,子弹像离弦的箭飞往靶位,后坐力将肩膀勐地撞击了一下。 继续瞄准,继续射击。 五发子弹打完,趴在地上不能动。 直到身边的战友全部完成射击,雷部长才下达起立、收枪、验枪、归队的命令。 这时候,报靶员通过电话把成绩报过来了。 八二年入伍,八五年上过老山前线,荣立过三等功的县武装部黄教员,抑扬顿挫地报起成绩: “一号位,四十二环!二号位,二十六环!三号位,三十五环……” 移动靶,五发子弹能打四十二环,这个成绩非常不错。 雷部长不禁笑道:“韩渝,打得不错,没给你们徐所丢脸。” “谢谢雷部长!” “表扬你一句,尾巴就翘上天了。带队入列,第三组准备!” 能打四十二环,韩渝也很高兴。 更高兴的是,等三排战友全部打完靶,就可以把背了十天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交还给武装部的干部,回住了十二天的农场小学旧校舍参加表彰大会,然后就可以收拾行李,乘坐中午就来了的大卡车回四厂。 在高兴之余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只要是男孩,谁没有一个当兵梦。 刚刚过去的这十二天,虽然只是民兵训练,虽然很艰苦,但也圆了一个绿色军营梦。 之所以所艰苦,那是全方位的。 首先是住宿条件,几乎废弃的旧校舍没有床,只能找麦秸或稻草往地上一铺,再铺上从所里带来的被褥,十几个人一起睡大通铺。 伙食比所里差多了,吃饭按班为单位,用脸盆打饭打菜盛汤,放在地上十个人围一圈,蹲着吃。 早晚馒头、稀饭,中午一盆大锅菜、一个汤,只有上次打靶和今天打靶改善伙食,中午添加了一小盆红烧肉。 值得一提的是,盛饭、盛菜和盛汤用脸盆,洗脸洗脚也用脸盆。 刚开始不习惯,看见就不想吃。现在习惯了,肚子饿了什么都吃。 训练更艰苦,科目安排得很紧凑。 队列训练、穿越障碍、枪支拆卸、拼刺刀、实弹射击、投弹、捆绑炸药包、布设地雷…… 甚至要土工作业,挖战壕建工事,进行阵地防御训练。还要学习三防(防化、防核、防细菌)等军事常识。 早上要出操,晚上要点名讲评,每天都累得精疲力尽。 饭量比之前多了一倍,晚上躺下就睡着,梁小余他们的脚臭不臭,睡觉打不打呼噜,根本顾不上。 至于着装,民兵是没有制服的。 穿的是修船时的工作服,胸口用别针别上一个盖有“陵海民兵”字样的小布块,腰扎帆布弹药携行具,腿上打绑腿,脚穿从所里带来的解放鞋。 尽管很艰苦,但依然觉得有意义,并且交了很多朋友。 连性格腼腆不太敢说话的梁小余,经过这十二天的训练都放开了,每次唱歌他的声音最响亮。 正想着等会儿表彰大会能不能被表彰,远处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 “谁啊?” “看着像公安。” “咸鱼,你认不认识。” 韩渝咧嘴笑道:“是我们所长。” 梁小余也看到了,抱着枪露出了笑容。 打靶期间周围都封锁了,但拦得住别人,拦不住徐三野。 他把边三轮一直开到雷部长和刘参谋身边,这边根本没路,韩渝真担心他会把斗子颠飞。 “雷部长,我没迟到吧。” “你不是去东海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只是去东海,还去了趟徽安,刚到家,一听说你们今天打靶就赶过来了。” 徐三野从雷部长手中接过烟,回头看了看,找到了两个部下,跟教员似的下起命令:“咸鱼,梁小鱼,起立!” “是!” “过来。” 三个乡的民兵一起训练的,编成了一个连,下设三个步兵排,一个机枪排和一个女民兵救护排,共一百三十多人。 训练期间谁也搞不了特殊化,除了县武装部领导没别的单位领导来看过。 所长来看自己,并且当着这么多战友面点名,韩渝心里美滋滋的,觉得特有面子。 急忙爬起身,背上枪,带着梁小余跑步前进。 “报告徐所,韩渝、梁小余前来报到,请指示。” “稍息。” 这十二天没白训练,能感觉到这两条鱼的精气神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徐三野很满意,拍拍韩渝的胳膊,拉拉梁小余身上的装具,回头笑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