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身死、赵明月出逃——这些事,她都已先后听魏弃提起过。只是婚约究竟废是不废,今后朝华宫中的日子,是提心吊胆还是平淡如水,于她而言,都不是眼下自己所能掌控的事。
一切唯有顺其自然。
所以,她便还当魏弃是那个不能露面的魏弃。
将人推进主殿“藏好”,小姑娘甚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门一关,便向着偏殿一溜烟跑远。
留下魏弃与怀里的小狸奴大眼瞪小眼。
谢肥肥一改方才依偎在小主人怀中的乖巧模样,吓得毛都竖起,唯恐眼前的混世魔王又想出什么折腾自己的坏招,扑腾着想从他的怀里溜下去。
“怕我?”魏弃却凉飕飕道。
那声音简直冷得能结冰。
谢肥肥打小是个识相的,听见这话,顿时小脑袋一僵,一动不动了。
魏弃遂抱着它,学着谢沉沉的样子,用五指给怀中的雪团子顺了顺毛。
忽然发觉,其实手感倒比想象中要好。
于是,便这么抱着顺着,抬步进了内室去。
沉沉晾在书案上的信纸和旁边一堆废纸团实在过分显眼,他甚至无需费心找,很快一眼瞟到。
漫不经心地“路过”,专心致志地读完。
末了,他的目光却久久停在最后一行——那明显墨渍深些,显得格外郑重的笔迹。
......
半个时辰后。
“呀!你看过我的信了?”
沉沉正埋头在堆成山的饭碗里大快朵颐,忽听魏弃提起自己那封家书,立刻一脸惊喜地抬起头来。
“正好正好,我也想让你看看呢,”她说着,咬着筷子尖沉吟片刻,又低声问,“我……我应该写得,还算能看吧?”
“字迹比从前工整许多。”
“嗯嗯。”
“内容也算温馨得当,比文绉绉的长篇大论更适合你。”
“嗯嗯。”
“但是——”
“但是?”沉沉歪了歪脑袋。
大概是少时与兄长逗趣时养成的习惯,如今大了也改不掉。
每每遇上什么困惑不解的事,她总是这般一脸无辜地歪着头看人:
阿兄说过,向人提问或者求解的时候,要可亲可爱,才能让人知无不言咧。
而魏弃盯着她那满脸写着“为什么怎么了我的信哪里不好”的表情,默然片刻,终是伸出手——仔细看,那手指还有点颤巍巍的。
他指了指她的肚子:“你……什么时候有了?”
我怎么不知道?
沉沉起初还有些疑惑,听懂了他指的“有了”是说什么,手里的筷子却“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片潮红。
好半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我、我这是提前同阿娘说好呀!”她红着脸“争辩”,“信送到阿娘手里,得要两个多月吧!商队说不定还得走三个月呢,到……到那时候,的确就……‘有了’呀!等到阿娘的回信送来,再、再等到我回江都去看望阿娘还有祖母她们,说不定那时候,阿壮和阿花都能走路了呢!”
“阿……壮?”
魏弃脑子“嗡嗡”的响,素来处变不惊的神情崩出两道裂痕,“阿,花?”
“这是我给咱们孩子取的小名呀!”
沉沉理直气壮:“以前我小的时候……嗯,可能,一两岁的时候吧?虽然我记事之后,便能跑能跳,一点也看不出来病过了,但阿娘说,我小时候身体可差劲了,阿爹那时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阿珠’呢,说是……取个贱名好养活。本来想写作‘阿猪’的,我阿娘死活不让,最后,就写成‘珠’了。”
只是,从她记事以后,除了阿娘偶有提起,家中便再没人提过这段往事。
她能跑能跳、甚至活蹦乱跳的日子过得久了,也早就忘记了那些沉在记忆最深处的旧事。
若非前些日子病得厉害,老是做梦梦见从前,她其实也想不起来这茬。
但,既然想起来了。
她闲来无事,便索性也把腹中……暂且还没在腹中的孩子……的小名给取了。
托得她的好心。
远离乡土已久的九皇子殿下,亦从这两个名字里,嗅到了久违的泥土芳香。
“不好听吗?”沉沉眨巴着一双大圆眼睛。
“……”
“我觉得很可爱呀!就像肥肥一样。”
“……嗯。”
魏弃说:“确实,很,可爱。”
到底是谁把谢沉沉的审美带偏成这样的?
缩在桌底偷吃的谢肥肥,忽觉背脊冒出几缕凉意。
抬起小脑袋,正对上某人刀子般射来的眼神。
谢肥肥:“……?”
......
几乎同一时间开始为未来考虑的两人,一个在孩子名字这件事上“大展身手”,一个在金銮殿上“大放厥词”,虽说听来让人啼笑皆非,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其实都在做着相同的事。
对此,虽不知未来的阿壮阿花是何感受。
但他们的亲爹,似乎在当夜便接受了这个略显……“残酷”的事实。
沉沉睡得半梦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