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堡, 卡列宁率先把画板送去画室,里面有各色作品,大多是风景画,除了名家名作, 还有一整面墙的从生疏到流畅的练习作品。
笔触虽渐渐圆融精湛, 但能看得出来, 是一个人的作品。
即便画上没有署名,有些是素描,有水彩, 还有油画甚至带着东方韵味的水墨工笔,风格迥异。
卡列宁站在这些画前,仿佛能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画板,穿梭在伊戈尔城堡各个角落。
随着小姑娘身形变幻, 周围的景色也一点点被她装进画里。
他眼神越发柔和,带着自己都没觉察的欣赏, 画很好,平和宁静, 舒适惬意, 没有世俗的喧嚣, 仿若世外桃源, 却又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就和那个姑娘给人的感觉一样, 富贵窝里长大, 金尊玉贵, 却少有金银玉器堆砌起来的庸俗,整个人清澈透亮,其性格更是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
卡列宁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却了解她的为人。
她没有上流社会与生俱来的傲慢,也没有底层那种天然的自卑,不像大多数人汲汲营营,却又不是完全的清高目下无尘。
她有自己的思维底色,迥异于这世间任何一人,神秘得让人充满探究欲。
卡列宁视线突然移到被罩起来的画板上,哦,行为也格外大胆奔放,有时让人难以招架。
可他却不觉得讨厌,说不清为什么,却想要一再放纵,仿佛那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苏叶见他进去,迟迟没出来,心下一跳,忙推开高大木门,往里探头,见人只是站在往年的画作前,画板被放到另外一边,松了口气,忙笑道,“你衣服应该还是湿的,不难受吗?”
卡列宁回身走向她,“午餐摆在老伯爵房中吗?”
“是的,祖父想和我们共进午餐,原本定在晚上,不过克里特牧师来了,他想就我们的订婚仪式,和牧师商讨。”
俄国的订婚和结婚仪式是非常繁琐的,从说媒开始就有各种讲究,媒人必须是年长的已婚妇女担任,最好是男方长辈。
但卡列宁已经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了,两人又是克罗夫斯基夫人‘撮合’的,因此由她担任这一要务,选择九日说和。
之后是相亲环节,通常是去男方家里看看庭院,男方摆宴席招待,但由于老伯爵的身体,这点直接略过。
但订婚这一环节绝对不能省,在女方家中举行纳彩仪式,并邀请有名望,有影响力,受尊敬的人参加。双方父母会在仪式上宣布聘礼和嫁妆,以及商讨结婚日期和时间。
两人都是孤儿,苏叶这边老伯爵在当日能坐在轮椅上观礼就不错了,卡列宁这边,只能由叔叔卡列宁勋爵代劳,因此在细节上,需要更改。
老伯爵对于孙女未来的幸福,抱有十二分期待,不愿出现任何瑕疵,因此每个环节,都要细细过问克里特牧师。
牧师先生宽和严谨,无论老伯爵提出什么要求,都从容应对。
因此午餐吃得很愉快,结束后,苏叶两人送牧师出去,再感谢他对病人的宽容。
克里特牧师表情平和,“这没什么,本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尽善尽美,也是我期盼的。”
把牧师送走,两人也没多聊,各自回房处理自己的事。
苏叶下午看了会儿账本,记起画上的海妖,心里痒痒的,想把它完成。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奥利加站在走廊尽头的大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脸上是猜疑和气愤,手里拿着刚换下来的被套,用力撕扯,那力道还真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奥利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苏叶上前,透过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安东骑着马离开。
“哦,小姐,没什么,我只是看安东离开城堡,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奥利加表情僵硬,干巴巴道。
“这些天一直在为订婚做准备,应该是管家吩咐他去做事了吧,”苏叶推测道。
伊戈尔城堡很多年没办过喜事了,原先有准备好苏叶和马特维结婚的物品,但现在拿出来不合适,还稍显晦气,不如重新订购新的。
索性只是订婚,需要的物品不用像结婚那样齐全,在镇上的商店就能买齐。
他们经常合作的家供货商,很乐意为伊戈尔家族效劳,已经提前去莫斯科,巴黎和彼得堡采购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问题,比如仪式上用到的花边,彩带,鲜花等点缀。
总之,城堡在忙碌有序的准备中,安东身为第二男仆,被管家安排一系列外出的工作,而他似乎做的很好,尽善尽美。
唯独一点,每次回来的都很晚,奥利加时常见不到人。
这让她逐渐焦虑,陷入情感旋涡的姑娘,很容易觉察到恋人的变化。
朝夕相处年,她对安东的性格很了解,通常来说,在忙碌时,安东不会格外注意着装,外出穿着男仆服侍也很正常。
且伊戈尔城堡为男仆准备的,是料子不错的燕尾服,穿在身上显得身姿笔挺,精神有礼,穿出去也会处处受到优待。
因此男仆们并不介意出门穿着制服,不会专门去换上自己的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