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淞六十岁的寿辰快要到了, 薛虬夫妻和方氏准备给他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他却不肯答应。
薛淞本就不喜欢招摇的生活方式,在天子脚下, 更要收敛一些, 何况当今自己本性都不铺张奢侈, 能喜欢臣下那么高调吗?虽说这些年来, 他与泰安帝君臣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 泰安帝对他印象不错, 但封建社会可是伴君如伴虎, 由不得他不小心。书中贾老太君八十大寿何等荣华,可也是贾家的最后一抹华彩了,薛淞心里也忌讳。
再说了, 薛淞本就反感搞那么大场面, 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自己的生辰,一家子欢聚一堂,天伦同乐,准备几桌精美酒宴,再叫上戏班子来演出一场, 有吃有玩,大家欢欢喜喜的,不是更舒服么?何苦要劳师动众, 闹得上下都忙得人仰马翻的, 自己还要去应酬众人, 脸都笑僵了,大家都不得省心!
不过,薛淞是有这样的觉悟,但却也由不得他了。他在京城里做了多年的户部侍郎, 人脉深厚,交际广阔,而且名声很不错,六十是个大寿辰,纵然他自己不想大办,但很多人都提出要在那日上门讨杯水酒吃,沾沾喜气,薛家也没法拒绝。
最后,薛淞的寿辰也是办得热热闹闹,甚是体面。那日的排场其实并不很大,但是来贺寿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而且与薛家的关系都很亲近,那档次就一下子上去了。
忠顺亲王也亲自到了薛府贺寿,他见薛家这寿宴的情形,心中也是点头暗叹。无怪乎皇兄一直对薛淞信任欣赏,而薛淞多年来也是站得很稳,薛家也成了京城里不特别打眼,根基却很踏实深厚的家族。薛淞,不仅仅是真的有本事,更是一个聪明人啊!
薛家请来的戏班子水准很高,薛淞知道忠顺亲王特别喜欢听戏,便让人把戏单子呈上,恭请忠顺亲王第一个点戏。
忠顺亲王也不推脱,认真地从头看到尾,点了一处唱做俱佳,剧情圆满的曲目。听着周围人奉承自己是此道大家,生活风雅有情趣,忠顺亲王是笑而不语。
自己当真这样喜欢玩票,捧戏子么?京城里喜欢听戏唱戏的多了去了,可为何他给众人留下的印象这样鲜明?忠顺亲王和薛淞的目光正巧对上,两人都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这只不过借以自污罢了!他与皇兄是嫡亲兄弟,情分深厚,但自从皇兄如愿登上皇位之后,忠顺亲王渐渐感受到了皇权的震慑,尤其是在太上皇薨逝之后,皇兄再无政治对手,四海之内,一人独尊,威严日盛。他虽对自己宠信不变,但忠顺亲王却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再难像以前那样相处了,他们是兄弟,但首先是君臣!
他的权力在皇族中,是很显眼的,皇兄信任他,更甚于信任自己的家眷,把内务府交到他的手中。他是不会有叛逆之心的,但皇子们却一天天在长大,新一轮的帝位之争又将开始。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叔可不就是侄子们要笼络的对象了么?
是以,他宁可展示给众人一付沉溺于富贵享乐,肆意荒唐的形象,这也彰显了泰安帝注重兄弟情义,宽宏大度的品格,一举两得啊!
他都做到如此了,侄子们总不好再打他的主意了吧?皇兄也能更加放心些!
“王爷,寿辰之后,我就准备上奏章致仕了。”薛淞平静地对忠顺亲王道。
“你不在户部多呆几年么,本王看你身体还不错啊,硬朗得紧!”忠顺亲王觉着有些突然,薛淞的年纪在高官之中并不算很大,而且他这户部侍郎可是位高权重,做得也很稳当的啊,他怎么舍得的?
“你还有子孙需要扶持,这当儿放弃官职,是不是太可惜了些?”忠顺亲王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朝廷高官们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扛不住了,或者被皇上厌弃,被迫给自己留个脸面,哪里肯致仕?可这两者都与薛淞不沾边啊!
“虬儿已经任工部郎中多年了,他是七尺男儿,自有志气,自己的前程要自己努力,自己的妻儿自己照顾,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一辈子帮衬着不放手吧。其实他生在薛家,已经比寒门出身的享受了太多的好处。如此优越条件,如果还不能出息,想来那也是命该如此的,合该坦然接受。”薛淞感叹道。
他接着又补充道:“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筵席!天下难得有长盛不衰的家族,贾王两家,曾经是何等显赫荣耀,也终是消散无痕迹了。看着他们,就让人想开了,但一个家族只要家风纯正,即使不能常保富贵,后代过得也不会差的。儿孙自有他们的造化!”
“像你这样心地坦荡的洒脱之人可是少有的啊!”忠顺亲王感慨不已,亲自给薛淞斟上了一杯酒:“本王敬你一杯,你当得起!”
“多谢王爷!”薛淞接过,痛快地一饮而尽。他对着忠顺亲王淡淡地笑了一笑,自己这样做,也并非是没有私心,君主都忌讳朋党,何况是父子同在朝堂之上?
当然,泰安帝也不会明着限制这种情况,但自己离开了,或许薛虬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和重用。薛淞把这其中的得失仔细考虑清楚了后,就暗中着向户部尚书透露了自己的打算。
他致仕了,那就空出了一个要紧的职位,多的是人要争抢。但无论是谁受益,这样的高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