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淞这些年来一直苦心地与忠孝亲王交好, 就是想着在下一任的皇帝面前,为薛家博个好归宿,千万不能重蹈原书中那种结局。否则,即使自己不被牵累, 在那个讲究血缘宗族的年代, 他如果对至亲袖手旁观, 必定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况且,如果他不是出生在薛家,没有薛家给他提供的优越条件,他的人生恐怕就是另一种境遇了!相处了那么些年, 与薛霖和薛蟠、薛瑾萱也有了不浅的感情, 他能忍心见到他们遭殃么?
虽然心中断定忠孝亲王是最后的上位者,但真正等到尘埃落定,薛淞才算可以松一口气。泰安帝对他颇为赏识亲近, 他也算是为其出过力, 立过功劳的, 薛家如今也安分守己, 与贾王两家,已经渐行渐远,那可以得保全了吧?
泰安帝上位之后, 自己的生母贤妃便水涨船高, 被尊为太上皇后, 身份比起贵太妃甄氏便高出了一等,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他晋升嫡亲弟弟忠顺王为亲王, 由忠顺亲王执掌内务府,把皇家的内库和皇家除宫中的事务外都交到了他手上,打虎亲兄弟么。甄贵太妃一向得永明帝宠爱, 随着搬入大明宫,有太上皇撑腰,甄太妃在宫中的权势依旧显赫。这种情形,泰安帝一时也改变不了,这根刺扎在了心中,但他心计深沉,并不显于颜色。
谢平把东南商号设法购买到的金鸡纳树原材料送到了京城,忠顺亲安排内务府尽数买下,再召集太医院来研制。他人逢喜事,意气风发,对着薛淞倒是态度亲近如常。他见着薛淞言语中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心中反而觉着有些过意不去。唉,皇兄刚刚上位,朝廷中的大权尚掌控在太上皇手中,皇兄不好就与之争夺,免得被朝臣们以孝道抨击,许多事情只能缓缓而图之。
不过,忠顺亲王转念一想,现在内务府是在自己手中了,薛家是皇商,只要他手松一松,让下面人多照应些薛家,薛家就能得到许多实惠,那也是一种补偿。他慷慨地向薛淞表示,内务府会大大增加给薛家宫中采办的份额,只要薛家安生办事,那就不愁富贵了!
薛淞谢过了忠顺亲王,也对泰安帝皇恩浩荡感激不尽,但他很诚恳地劝说忠顺亲王把要给薛家增加的份额减去了一大半,他所做的都是为人臣的分内之事,薛家担不起这样的厚赏!
泰安帝这样性情的人,是不会喜欢臣子依仗功劳而过度索取的。他赏赐你,那是他的恩惠;但如果你让他感觉贪婪,他纵然口中不说,心中必是记着一笔的。看看那赫赫扬扬的贾家,一朝就大厦倾覆,那就是前车之鉴啊!况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泰安帝能掌控大权之前,薛淞宁愿让薛家保持低调些,他怕会被那些老亲们惦记上。
泰安帝听着忠顺亲王的禀告后,心中暗中点头,果然薛淞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贤臣,与那些骄横贪婪的武勋们不同,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在朝中能最后确立起地位,那朱薯的功劳甚大,薛淞如果当时自己独自操办此事,或许会耗神麻烦了许多,但未必便不能成功。后来虽然他也给薛淞争了些好处,但自己心中有数,是比不上薛淞应得的。
他心中思索着,如果这回金鸡纳制成的药材真有奇效,那他就名正言顺地奖赏薛淞吧。这疟疾,在西南、东南那一带可是很让人头疼的顽疾。西南地方势力猖狂,当地的土司们对朝廷是阳奉阴违,割据一方。朝廷也派了兵将驻扎震慑,但那里湿热,多蚊虫瘴气,中原的汉人去了往往是水土不服,多会患上疟疾病倒,因此丧命者也很多。
万一西南发生叛乱,这朝廷的军队为疟疾所累,这平叛战局该怎么办?朝廷因此对西南的土司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能面子上占着一个名头,听凭他们分治,每年还要给予他们各种赏赐。
这金鸡纳,真是雪中送炭,来得及时啊!这疟疾问题如果能解决了,泰安帝便可以缓缓地收拢西南的权力,这给予土司们的巨额赏赐他宁可用在军费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都不能例外!
想到这里,泰安帝的目光不禁投向了大殿外。远处,那新近大力修缮过的大明宫高大巍峨,在一众宫殿中鹤立鸡群一般,越发显得金碧辉煌,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隐隐约约飘来的欢笑鼓乐之声。那里是太上皇和甄太贵妃两人的安乐之所,自己的母亲太上皇后却独自居住在慈宁宫。
泰安帝眼中露出一丝阴霾,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
薛淞的生活依旧平静,他在户部兢兢业业地做事,薛虬在国子监众人的关怀下用功读书。东南海贸也正常进行,派人去买苗,买山地,栽种下白蜡树。这十年树木,总得几年才能看到成效,好在薛淞经过多年积累,底子还挺厚的,花得起银子。
当年薛淞说的那些营生,薛蟠就上了心,鼓动着父亲也跟着效法。反正叔叔在哪里买地种树,他们在旁边也买上一块;叔叔派去的人怎么做,他们也跟着做就是。
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精明能干人,但他心大得很,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命好啊!上头有叔叔和父亲依靠,内务府现在是赏识叔叔的忠顺亲王掌管,内务府的官员对他们薛家的态度也是亲切和蔼得紧,还给增加了不少采买的生意,这只要仔细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