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夫人立刻召集全家人商议。她和王夫人的意见一致, 贤德嫔娘娘是为了家族才进的宫,多年苦熬委实艰难,如今好容易出了头, 须得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家探亲。而且,宫中的吴贵妃、周贵妃家中都已经开始勘察地方,准备修盖省亲的别院了,咱们家若是落于人后, 不但让元春在宫中丢了脸面, 更表露出了贾家不必往日了, 这可是勋贵的大忌。外面的面子一旦塌了, 就会迅速衰败下来。
史夫人心中叹息, 唉,如果老国公爷还在世,她们何须如此谋算啊!
所以,这省亲别院啊,不但要建, 还要建得壮丽奢华, 绝对不能比旁人差,让娘娘畅心快意地来家中一遭儿, 尽一尽咱们的心意。
建个大园子,雇请高明的人来筹划起造不难, 地方也有, 拆了宁国府的会芳园的墙垣楼阁,直接并进来, 贾赦住的是荣国府的旧园,也凑成一处,其中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 皆可挪就前来。再安排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等,一应点景,多花力气精神去做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建这大园子的银钱从何而来!
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要想修好一座壮丽省亲别院,再加上配齐家具、摆设,栽种花木等等,只怕要花上大几十万两银子。这笔现银子,如今的贾家要想一下子掏出来,可不太容易。
贾家是家大业大,除了若干田庄、铺子、无数古董玩意儿,只那宁荣府邸,就几乎占了一条街。但近些年来,贾家却一直在走下坡路,家中只有几房主子,上下侍奉的奴婢却有千余人。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因此外头虽仍光鲜,内囊却有些尽不上来了。日常还能应付,但这一大笔钱该如何筹措呢?
史夫人想着,建园子的花费,无疑是要全家人都出力的。家中的老底子还是有一些的,先拿出来用着;另外的,史夫人决定自己出十万两,其余的,大房和二房先各出五万两;既然是阖族的荣耀,那宁国府也不能袖手旁观,也得出个几万两。这样也未必够,史夫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有钱的亲戚们。
四大家族,贾王史薛,其中史家已经落魄,如今家中经济窘迫,家中女眷都要自己动手做针线,省下用针线上人的费用来。史家是支持不了什么的了,最多添上两三千两银子来应个景儿,帮不了大忙;王家,王子腾如今是四家的靠山依仗,向他开口,史夫人心中有些发憷,可不敢对他狮子大开口,只能让王夫人回去委婉地问一问吧,只看他的心意了;另外,还有薛家,他家是豪富的皇商,地位略低,向来依仗着三家,方能立足安稳,隐隐是贾王两家人的钱袋子。再加上薛家主母又与王夫人是亲姐妹,本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能轻松地‘借到’一大笔银子。
但薛家如今情形不同,薛蟠流放了,薛家母女独力支撑着家业,总比不得以前,唉,让人为难!
王夫人也在心烦。说到底,这别院是为了自己女儿省亲而建的,贾赦和宁国府被史夫人摊派,都有些愤愤不平了,二房那五万两银子是绝对躲不了的。但要她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银来,王夫人可是心疼得紧。自己虽私房不少,但不能被薅光了,家中还有两个儿子呢,特别是她最心爱的儿子宝玉,不能让他日后过得窘迫,受委屈。
王夫人先是想到了王熙凤,贾珠这个儿子,虽然有个举人的功名,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怕连丈夫贾政都比不过,没法依仗。但好在他身上还有个官职,按月能有俸禄,看在自己哥哥面子上,兵部也体谅了他身体不好,时常告病,只当养个闲人罢了。
贾珠夫妻,吃住月钱,都是官中的,又有兵部的一份俸禄,生活还过得去。王熙凤嫁妆丰厚,元春和她是两重的亲戚,为了娘娘的大事,出点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谁知,把王熙凤找来,刚把这意思透露了一下,王熙凤却立刻哭起穷来,从贾珠被弄坏了身体,前途无明,到诉说她和贾兰母子的无依无靠,自己一辈子好命苦啊!那点嫁妆,是她和贾兰安身立命之本,都不知道够不够花用呢,哪里还有余力为娘娘尽心?哎呀,高门大户的人家,如果有惦记媳妇嫁妆的,那就是天下奇闻了,这若是传出去啊,可把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这一系含枪夹棒的话把王夫人气得倒仰,哆嗦着指着王熙凤说不出话来。王熙凤半点不惧,哼,贾家敢怎么的?休了她,叔叔肯答应吗?公婆丈夫生气,谁管他们?贾珠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她真是厌烦透顶了,若不是叔叔压着,再加上现实的考虑,王熙凤恨不得早就和贾珠和离了,还怕他不成?
不过呢,王熙凤也不是那丝毫不顾念亲情的,她殷勤地对王夫人道,虽然她是没钱,但她可以出力啊!这修盖别院之事,最是繁杂,不能劳烦了老爷太太,更不必让大老爷插手,她素来管着家,有经验,完全可以承揽下这责任的。
‘嗯,完全有必要大赚一笔!’王熙凤心中默默地道。
打不了王熙凤的主意,王夫人就把希望寄托在薛家身上。她给自己妹妹去了一封信,信中回忆了昔日姐妹深情,再诉说元春和自己这些年的艰难,描绘了一番元春在宫中的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