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青泥河,数十里长,两岸站满了琉璃县百姓。
盛夏时节,鱼窍峡本就是避暑之处,早晨至此,就更凉了。
县令名为房秋,不过四十出头儿而已。
一路西去,鱼窍峡里栈道一弯又一弯。前两月这里蛤蟆双双成塔,黑色珠串在岸边扎堆。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放亮,故而蛙鸣琅然,声音撞在崖壁之上,百曲千折。
刘景浊负剑,房秋只是提着一壶酒。
过了古时便有的一个大磨坊,房秋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王爷知道我的办法,我虽然是投机取巧,但若他们真的说话算数,那也算是功德无量,我琉璃一县,多少百姓?”
死一人救数十万人,这种选择从前只是考题,现在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选择,故而这份答案就不那么难了。
刘景浊也取下自己的酒葫芦,灌下一口。
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房秋笑了笑,轻声道:“王爷瞧着年轻,但却是十足的老人了,这点儿道理不会不明白的吧?”
刘景浊这才开口:“道理容易讲,也容易明白,只是……”
房秋笑道:“咍,换成王爷,不就没有负担了?这也佐证了王爷其实心善,若非如此,管我一个五品县令的死活?房秋有自知之明,我做不到一死安九洲,起码做得到,一命安一城吧?”
几里山路,在天亮之时已经走到。
深潭一侧如今修有水榭,还有露台。
房秋站在河边石头上,刘景浊则是坐在水榭去往露台的台阶上。
“房秋,之前就想问你,天衍八年的高车都护,是你什么人?”
中年人笑道:“那是我外公,战死在大月战场。”
刘景浊点了点头,一道镜花水月凭空出现,天底下任谁看去,都只是两人在道别许久。
可事实上,刘景浊说了句:“我可以阻止这场混乱,很简单,只需要我破境、冲天,眼前这场混乱可以暂时平息,戊午年之前,会很安定。”
房秋仰头看去,问道:“但是?”
刘景浊灌下了一口酒,龙丘棠溪已经落在了一边。
刘景浊呢喃道:“但是两年半后,你们需要对付的,就是举世无敌的我,或许……都用不了两年。”
房秋缩了缩脑袋,干笑一声,嘟囔道:“我已经听说了王爷事迹,若与你为敌,死的人只会更多,那样更划不来。还是我这法子好,我死了,朝廷一纸诏令再上任一位县令便是,我景炀王朝热血之人不在……”
“房秋啊!琉璃县多少人?琉璃州多少人?景炀王朝有多少人?我能把琉璃县百姓聚拢,如何聚拢琉璃州百姓?一个县令,有多少血,够多少人喝的?”
龙丘棠溪缓步走了过去,坐在刘景浊身边,微笑道:“名字,这样定了吧?”
刘景浊苦笑一声,愧疚不已。
“对……”
话没有说完,便被龙丘棠溪打断了。
“该去看的地方咱们都已经看过了,该做的事儿也早就做完了,我还不知道你?总之尽量即可。”
刘景浊点了点头,挥手将房秋身上的刀子收走,呢喃道:“那样的大义,我做不来。”
转过头,刘景浊笑道:“别让小豆子瞎胡闹。”
龙丘棠溪张了张嘴,将想要说的话咽回去,又一句:“跟大家吃个饭呗?”
刘景浊摇了摇头,“算了吧,没什么好吃的,我跟那几个年轻人说说话。”
临走之前,刘景浊挥手打散了房秋关于方才之事的记忆,只是说道:“不必了,回去吧,我来解决。”
落青白客栈,河道边缘站满了人,刘景浊也没理会,而是迈步进去。
进去之后,却又改变了主意,转头与龙丘棠溪说了句:“好像也没有好叮嘱的,佟泠,陈修真,好好修炼吧。”
他干脆牵起龙丘棠溪的手,微笑道:“走,回去我煮火锅。”
与此同时,豆兵城南一处小岛之上,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坐着一艘渔船,跟随个老人家,将将打鱼归来。
只是今日风浪大,鱼获惨淡了些。
爷孙两人都没有拿到进入避难地的令牌,可日子还要过的。
老人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见到这个孩子之后,自然不愿让孩子也是孤儿。
收拾东西时,不远处有人聚在一起说话,好像是说谁死了。
老人家凑上去听了听,回来时好像有些伤感。
孩子赶忙问道:“爷爷,怎么啦?”
老人摆了摆手,摇头道:“没……只是听说昨日天火,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死了。”
孩子眨了眨眼,询问道:“是那个绘连本画的外国人?”
老人点头道:“是啊!你二叔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看买他的画本了。不过岁数也到了,谁都有这么一个时候。”
二叔是老人的儿子,两个儿子,早年间都死在了海上。
不过很快就换做了笑脸,老者问道:“夜里吃什么?爷爷给你准备。”
孩子笑呵呵道:“都行。”
说着便抬头看着天幕,很快就走神儿了。
老人叹息一声,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