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孝泉只比刘景浊小个十一二岁,按如今来算,刘景浊已经满打满算一百零七岁了,而钟孝泉也已经过了九十。
瞧见钟孝泉着急到颤抖,刘景浊感觉轻轻将他搀扶着做起来,并说道:“别着急,真是我。”
钟孝泉死死抓住刘景浊的手,颤声道:“殿下真的回来了?”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作假?”
钟孝泉这才笑了笑,刚想转头喊人,却被刘景浊拦了下来。
“我偷偷来的,这次回来,暂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方才去皇陵看了老三,离着京城近,便来瞧瞧你。我怕再不来,真就见不着了。”
钟孝泉闻言,微微一笑。呢喃道:“听殿下的。”
刘景浊点头道:“你别着急,灵丹妙药我那侄孙也没少给你。小豆子也回来了,正在往长安城赶来见你。”
钟孝泉笑了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他是强忍着眼泪,因为面前这个还很年轻的先生,是自己年少时的指路良师。
刘景浊也没提太过伤感的话题,只是问道:“我还没来得及打听你家里事情,给我说说?”
钟孝泉笑道:“妻子是浮屠洲妖族,不过自废修为,也变老了。四十岁得一女,四十五岁得一子。本是想让佟泠收女儿为徒的,结果她没空,后来就拜了池妖妖。儿子也走了仕途,陛下信任,如今也是吏部尚书了。孙儿嘛!喜欢舞刀弄枪,如今在瘦篙洲飞地任职。殿下,我也算是一生圆满了吧?”
刘景浊笑道:“你小子,跟我嘚瑟起来了是吧?”
钟孝泉哈哈大笑,结果一笑,就咳嗽了起来。
年逾九十,天衍元年的状元郎,天衍年间位极人臣受封国公,特准世袭罔替。灵枢年间是国之柱石,天璇年间又是顾命大臣,三朝元老。
当官儿当到这份儿上,古往今来没几人了。
人老了,聊得多了会更伤感,刘景浊便说得很少。
数万年没动刻刀的刘景浊,坐在床边给钟孝泉留下了一方印章,是路边随手捡来的石头,削平之后刻下忠孝全三字。
临走之前,刘景浊说了句:“后世儿孙遇上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就拿上印章,去青椋山找人。即便我不在,也会有人帮忙。”
钟孝泉坐在床上,抱拳送人,微笑道:“只希望永用不上。”
眼看刘景浊即将离去,钟孝泉突然喊道:“刘大哥,孝泉一生,没让你失望吧?也……也没让我父亲失望吧?”
刘景浊回过头,点头道:“我们都以你为傲。”
出了国公府邸,刘景浊瞧见佟泠换上了一身红衣,像是小时候的穿着打扮。
刘景浊微微一叹,呢喃道:“有想说的抓紧说,有些话不开口,容易抱憾终身。炼气士的寿元,实在是太长了。”
走出小巷,龙丘棠溪手持一串糖葫芦,笑问道:“要去瞧瞧你的侄孙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了,有青椋山在,景炀王朝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龙丘棠溪笑道:“小豆子已经去了拒妖岛,元青无事,咱们是先行回山还是?”
刘景浊想了想,轻声道:“原本打算是先去取剑,之后再回山的。只不过……”
龙丘棠溪一瞪眼:“剑灵等了你几万年了,拍拍屁股的事儿,你好意思吗你?”
刘景浊哑然失笑,点头道:“那就先去一趟十万大山。”
但刘景浊话锋一转,轻声一句:“我回来路上遇见了渔子,知道了剑道最前方的事儿,你看得到吗?”
龙丘棠溪摇头道:“最前方,云山雾罩的,根本看不清。”
刘景浊一叹,“我是怕取剑之后,但凡合道剑修,就都知道我回来了。”
不是过于自信,而是肯定的。
十万年来,剑也不是白练了,一旦我刘景浊身上再有佩剑,必成剑道之主。
龙丘棠溪撇嘴道:“管他呢。”
刘景浊一笑:“是啊!管他呢!”
两人前脚刚刚离开长安城,有个骑着墨麒麟的姑娘便到了。
但她没着急去看钟孝泉,而是先去了一处客栈。
客栈里悬浮一只核舟,舟上只剑妖一人。
次日清晨,一对神仙眷侣携手进了十万大山,中心处久违地下起了大雨。
龙丘棠溪撑开油纸伞,两人并肩行走。
刘景浊呢喃道:“中间那紫气,是天帝的另一半,当年中土碎裂,说起来也算是他一手主导,这也是如今炼气士不能与古时炼气士一样炼气化物的缘故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最后一场伐天之时,我被他以半座远古天廷镇压,他本想让那半座天廷将我吸干,却没想到我的混沌剑意天然契合天廷,最终反倒是我将那半座天廷收归己有。其实……其实在紫气告诉我,有我的天穹才能压住他时,我就猜到了笼罩九洲八千余年的天穹,其实是我亲手炼制。而且……我离开糯与惊后,一番闭关,也已经琢磨出来了一座类似于九洲天穹的小型阵法。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好像我回去一趟,就是为了让我所听说过的事情,变作现世。”
龙丘棠溪挽住刘景浊的胳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