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沉默不语,周琨钰也不再说话。 黑暗肆无边际的蔓延,直到手机那端的钢笔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周琨钰很有耐心,周琨钰在等她开口。 辛乔的指腹贴着自己的眉骨摩了下。上次她在地铁站制服混混落下的伤就在这里,早已愈合了,可她还记得周琨钰拿棉球贴过来的触感,凉,一路漤到心脏。 “那,你现在方便么?” 一段维持数秒的静默。 等跟周琨钰更熟一点以后辛乔便会发现,周琨钰擅用一切把握人心,说话的节奏,呼吸的频率,唇角挑起的弧度。 辛乔其实觉得周琨钰不会拒绝的,如果原因真如她猜想的那般,那这个游戏,周琨钰肯定会跟她玩下去。 可周琨钰的停顿,让她的指尖在膝头蜷起来。 直到周琨钰再度开口:“来找我,好不好?” 嗓音还是那般清润,好似在柔声细语的同她商量。 辛乔的嘴角几乎一瞬勾起。 她难道有选择权么? “现在,”她的手指用力抠着牛仔裤,牛仔裤明明应该很厚的啊,为什么大腿被她掐得一阵生疼:“去你家么?” “不。”周琨钰轻柔的说:“我发个地址给你。” ****** 整个城市已陷入沉睡。 连夜班公交都已停运,辛乔打车过去。 车窗外的夜景如走马灯。邶城的奇异之处在于,老旧破败与纸醉金迷总能无缝的衔接在一起。刚开过繁华街区,接着便是一条屋顶长满茅草的老胡同。 明明看上去那么不相称。 却总能找到一个点,奇异的交汇。 下车,她甚至还背着一个行李包,里面装着换洗衣物、辛木的一套练习册和玩具熊。她在夜色里望着眼前的小区。 高端是怎么体现出来的呢。 大概那门廊雅灰的大理石砖。浅米墙面精致的浮雕。错落有致的绿化叠出宜人的景深。 辛乔向门岗走过去,保安抬眸。 那目光不能说不善意,只是一种打量,打量她洗得松垮垮的旧T恤和牛仔裤,一眼看上去便和这环境极不相契。 “访客需要登记。” “好的。”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一些哑,这两个字出口后,又清了清嗓子。 保安把登记表给她。 “可以了,请进。” 倒是辛乔意外:“不用打电话确认么?” “不用,业主提前通知物业了。” 辛乔勾下脖子,唇角挑了挑。 好周到啊。 她往里走,单元大堂里染着香,是她们有时去商场例检搜爆时,化妆品和香水专柜透出的那种香,贵得很有距离感。 大堂二十四小时有管家值守,拿到她的访客登记,替她刷卡摁下电梯。 一层层往上升,辛乔望着自己映在金属门上的模糊倒影。 “叮”一声开门,让人肩一颤,几乎以为命运有时会给人降下提示音。 等她摁响门铃。 门开了,自动的。 她走进去,望见玄关地面上放着双拖鞋。 她沉默的换了鞋,把行李包放到玄关桌面。 客厅里,周琨钰端坐在沙发上。 她在沏茶。 那双骨肉均匀的手太适合沏茶。她用的那套茶具与周承轩用的不一样,不是色调暗沉沉的紫砂,是清润的白瓷,被她纤而不见骨节的手指拈着,那瓷面的青山远黛便似活在她指尖上。 她一扬手,便带起一阵飘渺的紫烟。 白日在医院里束于脑后的长发解了,柔顺的披着。因她没抬头,辛乔站在原处,多看了她数秒。 那低顺的眉眼,还是会让人想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样的诗句。 尔后她抬眸浅笑,招呼辛乔一句:“坐。” 辛乔沉默的过去,坐到沙发另一端。 周琨钰拿一只玉竹茶夹,拈了只小盏放到辛乔面前:“尝尝。”声线很温柔:“我的茶,不比爷爷那么浓。” 可她提起这事,便让辛乔想起那个辗转反侧的夜,那些荒唐的梦。 梦里吻过的唇,抚过的腕子,此时那样近的在她眼前,端庄得好似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不喝么?”周琨钰提醒她:“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