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周琨钰双手交叠于西裤上:“怎么回事?” 那样的语气,让人联想起她问诊时对病人说话。 “嗨别提了,我好心好意在酒吧门口等驻唱那女的下班,想说带她去宵个夜,她上来就骂我!刚开始是吵嘛,后来不知怎么那么巧,她一朋友路过,看着白白净净的还挺瘦,谁想到那么大力气……” “你看她把我给打的!”委屈的语气,指着下巴边一块乌青给周琨钰看。 周琨钰没凑近,只淡淡看了眼:“没什么事。” “这还没什么事啊?我要不要去医院验伤啊?” “我就是医生,我验的还不够么?” “那,我这,怎么办啊?得擦点药吧?” “不怎么办。”周琨钰身子又往后撤了撤,倚住身后扶手,眼尾微微往上挑:“你就,疼着。” 盛宣委委屈屈说:“你看我好心好意请人去宵个夜,搞成这样。” 周琨钰唇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你是说了什么合该烂嘴的话,让人家一上来就骂你?” 盛宣一愣。 他们圈子里这几家都算世交,谁讲话会这么不留情面? 可他向周琨钰望去的时候,周琨钰笑得永远都那么端雅优容,与平时无异。 他哈哈两声:“琨钰你就是喜欢开玩笑。说话嘛,就,逗逗她,结果后来她那朋友还报了警,说要告我。明明我伤了,她还报警……” 周琨钰拎着包站起来:“我先去看看。” ****** 周琨钰请警察把她带到另一间办公室。 路过开着一半的窗时,她嘴角挑出了一丝轻笑。 还是先前那般,指节微曲,在门上轻轻一叩。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人抬起头来。 很清隽的一张脸,五官淡,所以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特别突出。她双手交握在腿上,坐姿很安静,脸上的表情也和每次见时一样,漠然到令人有些好奇的程度。 看到周琨钰,微微露出些讶异,很快又镇静下来,双眸回复那种毫无波澜。 很会装,周琨钰翘着嘴角想。 在起先听到一个特狠的女人时,她脑子里一瞬浮现的,便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 人人都当这双眼淡漠,或许只有她,会觉得这双眼的底色是愤怒。 淡漠是泥沙上的河,一层层一重重,把真实的底色掩起来。 周琨钰固然没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出事的是辛乔,她过来,只是因为两个他们这阶层的男人一聚首,面对今天这局面,能有什么好事。 想不到,坐在这办公室里的真是辛乔。 有缘,她饶有兴致的忖着。 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放下包。 等了良久,听辛乔问:“你是他朋友?” “熟人。”她扬扬唇角,纠正了下这话。 辛乔平静的点点头:“那你应该听说了,他嘴里不干净,我们要告他。” 周琨钰那边半晌没说话。 辛乔瞟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弯着眼眸笑望着自己:“挺厉害。” 那本该是个柔和的表情,如果不算她上挑的眼尾的话。更别提办公室静谧得很,一只蚊子歇在白墙上充当静默的墨点,她柔润双唇间,那句话像是呵出来的气音。 吸得大约是人心尖上的血。 她偏过来头来仔细打量辛乔:“你一点没被他打到,对吧?” 辛乔是没被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健身房功夫,哪能跟她这种天天拼命流汗的训练相较。她没动手,只是凭着巧劲一直制服着盛宣,不过到底男女力量悬殊,混乱推搡间盛宣把自己撞得乌青了一块,她马尾乱了些,也没重新绑,就那样松散在脑后,额上那时出了汗,一点碎发黏在雪色的肌肤上。 周琨钰就那么盈着笑,望着她。 辛乔被她瞧得有点不自在,往边上侧了侧脸。 这什么眼神?这什么语气?周琨钰她到底站哪边的? 辛乔清了清嗓子:“总之,我们要告他。”盛宣自知理亏,反而扮出受害者的模样,跟她们耗着。 “和解不行么?他赔钱。” 辛乔好似想要嘲讽的勾一勾唇,但她忍住了,所以面上的神情还是素来的漠然。 她方才有过一瞬间天真的幻想。 周琨钰是个好医生。 也许周琨钰跟那阶层的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