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没想到出事的是这家会所。 有次她和辛木一起乘公交路过,辛木指着那低调暗金的招牌给她瞧:“老姐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辛乔瞥一眼。 “是一家私人会所啦,十多万的入会费。” “你从哪知道这些?” “听同学说的呗,她叔叔带她去过一次。” 辛乔拉着公交吊环,那时冬天,她们老房子的暖气效果不太好,她和辛木说话都微微带鼻音,棉服是穿了几年的旧款,袖口总是磨得更轻薄些,隔着略微起雾的玻璃窗,望见一个穿衬衫和包臀裙的纤窈背影,正踏着台阶往里进。 辛乔忽然就嘲讽的挑了下嘴角。 那样的人,大概不会为旧暖气片发愁,也不会在用没接热水管道的冷水洗碗时,微微蜷起冻得发硬的手指。 她从暖气十足的豪车里,直接踏入同样馨暖的高端会所。 那踩着高跟鞋的姿态太优容了。 好似整个世界对她是一片花丛,她在其间走一遭,任何染了烟火气的叶片都不会沾在她身上。 后来,辛乔早已忘记那天她和辛木是坐公交去干嘛了。 但那个女人在大冬天穿轻薄衬衫的背影,她却记了很久。 辛乔没想到今天出事的就是这家会所。陈队找到负责人问:“里面的人疏散完没有?” “都疏散了,除了洗手间里的……” 这时,一个短发女人匆匆向这边走来,三十出头的年纪,明明一双杏眼该是温婉长相,气韵却沉稳异常,不过一张清丽的脸此刻透出的是焦急。 女人说:“在里面的是我妹妹,拜托你们,务必以保证她的安全为先。” 姐妹应该感情很深,女人虽然凭着素养努力维持,声音却禁不住的微微发颤。 陈队安慰:“我们做任何处置的第一原则,当然是维护生命安全。” 一番分析,今次的任务安排给了辛乔她们小组。 辛乔年轻,经验不是最丰富,可她手稳,最重要的是,她心理素质极其过硬。 辛乔作为主排爆手,她的小组由她和三个器材操作手组成。问明现场情况后,小组带着设备进入,停在一定的安全范围之外。 借由广播通知洗手间里的女人:“排爆手会进来安置X射线透视仪,请尽量保持镇静,切勿移动。” 辛乔在操作手的协助下,穿上七十斤重的排爆服。 其实是很奇怪的感觉。 上下班的路上,她穿得朴素不惹眼,拎着刚买的菜和打折水果走在熙攘的街头。 甚至上班的时候,大多数也是枯燥的训练、理论学习和永远开不完的会。 但是在那些极少数的时刻,实实在在要与死神面对面的人,却也是她。 一戴上密不透风的头盔,整个世界便被隔绝在外,全宇宙只余自己的心跳。 辛乔带着设备进去。 洗手间墙面装点着黑色大理石,同色系厚重门扉,平时看来是低调的奢侈,这种死生一线的时候,看着却只觉得压抑,像是什么阴森世界的入口。 角落里靠着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倚着墙,腰际绑着一枚炸弹。 辛乔透过排爆头盔的面罩,对上那一双濡湿的眼,一愣。 脑子里不知怎的,冒出辛木最近语文课上要做赏析的一句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萍。」辛木在家里翻来覆去的念叨,念得她都深深印进了心里。 这时,一行虚无的诗句,在眼前有了清晰的画面: 一群鹿呦呦而鸣,在碧意的原野悠然的啃食蒿草,而那风吹草低之间,就该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的一双眼。 原来这世上真他妈的有这种女人,清丽如诗,端庄如斯。 竟噙着三两分笑意,就那样望着她。 辛乔见过、听过太多出事现场的惊慌失措,这种状态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她安置好设备,一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女人保持镇定,暂且退出洗手间。 根据X射线透视仪显示的情况,炸弹有两种触发方式,不仅有倒计时装置,同时有反移动装置。 辛乔与外面驻守的队长联系:“无法转移,只能就地拆除。” 这对于辛乔她们这级别的排爆队来说,已是极罕见的情况。 就算穿着排爆服,也只能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抵御1公斤TNT的爆炸冲击,再近了,没戏。 辛乔倒是面不改色,拒绝了队长要进来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