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告诉。”
“其实,会有一点。”
“噢。”辛木小声说:“那你现在住在这里,也和你自己家一样的。”
周琨钰笑了:“谢谢你今天维护我。”
“什么?”
“以为可玉欺负我的时候啊。”
辛木有些脸热。
但等一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周琨钰今晚还叫她别用手揉眼睛呢,那么注意眼部卫生的医生,会用切了洋葱的手揉眼睛?
不会是故意惹她心疼的吧?就因为周琨钰和她老姐要正式定下来的时候,她作为家里唯一还清醒的人十分犹豫?
真的是妖精啊!她们满门都要被嚯嚯了!
周琨钰轻声叫她:“木木。”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辛木顿了顿:“嗯,我老姐是个特别倔的人,你欺负她,她就算再难过,也一声都不会吭的。”
她问周琨钰:“你既然选择跟她在一起,那这一次,你能保证永远跟她在一起么?”
周琨钰:“我不能保证。”
辛木咬了一下嘴角。
周琨钰声音很柔:“人生有太多意外了,哪怕再厉害的人,也没办法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作为一个见惯生老病死的外科医生,她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我能保证的是,我会把‘永远’当作和她在一起的目标,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放开她的手。”
黑暗里,点点的呼吸是会隐身的萤火虫。
辛木小声说:“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她转了个身,蜷到周琨钰怀里,周琨钰的手搭到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困了?”
“琨钰姐姐。”辛木声音变得更低:“你小时候,跟你妈妈一起这样睡过么?”
“没有。”周琨钰答:“我们家教很严,我妈妈甚至不会抱我,更不会这样陪孩子睡觉。”
“噢。”辛木有点意外,又往周琨钰怀里钻了钻:“我也没有。”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在那前两年,我妈就跟一个有钱人跑了。从我出生以后,其实她都没怎么好好抱过我吧。”
“嗯。”周琨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手继续在辛木背上一下下轻拍着。
她们脑子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孩子和妈妈一起睡着时,便是这样的情景。
这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人生中缺失的体验,却因为辛乔的关联,在这个夜晚奇异的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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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你所缺失的,会被以什么样的形式补偿给你。
辛木渐渐陷入困倦,喃喃道:“琨钰姐姐,你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周琨钰声音无限放轻:“嗯,你也是。”
我们都是。
******
第一天一早,周琨钰接到辛乔电话:“睡得好么?”
周琨钰笑道:“还不错,你怎么有空?”
“他们快出完早勤了,我还不能训练,偷着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里陷入沉默。
两人又都笑了。
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她们见面时亲密依偎,电话里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
辛乔有点不好意思:“那我挂了。”
“等一下。”周琨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什么?”
“什么?”
“说晚安是想跟我一起睡,说早安是想跟我一起醒来。辛队,你不能每次只跟我说晚安吧?”
辛乔在手机那端轻轻的笑:“那,早安。”
周琨钰“嗯”了一声,调子拖着。
待了两秒,问辛乔:“没啦?”
“还有什么?”
“比如,你是在跟谁说早安?”
“啊,这……”辛乔抬手捋了下自己的马尾。
远处是出勤的队友,这是她最熟悉的训练场,白漆的跑道,表面已磨到光滑的单双杠,训练场边一棵石榴树,到五六月的时候会开出一朵一朵渐变色的花。
她不知有多少青春时光挥洒在这里,流过无数的汗,也暗自骂过训练的苦,一双眸子却被洗得越发清澈。
那时她可曾想过,即便她这样的人——
淡漠的人,孤孑的人,被生活搓磨得不敢另做他想的人。
也会有一天,去拥抱一段最纯粹也最坚定的感情么?
或许她足够傻,从不给自己留退路,而老天总会犒赏一腔孤勇的人。
她迎着晨光,克服了内心因这熟悉环境生出的些许害羞。
像石榴花的汁液染满手指头,传到手机上,又顺着手机钻过来,辛乔的声音里就是那样溢满了笑意:“早安,女朋友。”
她一只手抬到半空,清晨的阳光就像溪水一样被她掬了满捧。
到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躲藏,而可以迎着朝阳,这样称呼周琨钰了。
而周琨钰的声音里少了许多负担,鸽子灰的羽毛簌簌落下,头顶只余碧蓝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