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眼神却那般虚无。
代珉萱心底震撼。
周琨钰反而比她镇定些,走过去,蹲到老人脚边,轻轻唤了声:“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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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生人的靠近,老人一瞬变得像无措的小女孩。
眼神充满防备,世界在她的眼里满是陷阱和危险。
正当这时,院长一步跨上前来拉开周琨钰,周琨钰失了重心,又被院长扶着才堪堪站稳,回眸瞧,原来是方才看着分外迷惘的老人高高扬起了手,似要用尽全身的气力打下来。
院长扬声朝外面喊:“小杨!”
一个护士匆匆进来,把胸口喘得像风箱的老人揽进怀里,安抚着她过分激动的情绪:“没事了。”
老人的声音分外枯哑,像秋日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水分的叶,喉咙里喝喝的:“有人要害我!哥哥,你快来救我!”
周琨钰和代珉萱是外科医生,见过许多残酷的场面了,眼前一幕,仍是看得心惊。
其实那时阳光正好,浅白的光线从窗口透进来,让窗沿一盆石斛兰淡白的花瓣也显得通透。只是有时美好反而被用来衬托残忍,在明晰的光里,老人的眼神令人震撼。
对世界满满的不信任,那是一个心里没有底的人,世界于她而言变成一个空洞的黑洞,她一路往下坠,谁都托不住她。
谁能相信,这是挥斥方遒的周承轩的妹妹。
代珉萱站在窗边,方才说那句“别怪我残忍”的意思,是她总得带周琨钰来看一看,家族弃子的下场。
护士仍在安抚:“没人要害你,马上吃饭了,今天吃你最喜欢的南瓜粥,我喂你好吗?”
她想暂且放开老人,老人却紧紧攥住她,院长说:“你在这,我去帮你拿。”
自己转出去端了餐盘,上面盛着南瓜粥和蒸蛋羹。
周琨钰默默看着护士喂了一会儿饭,走上前放轻声:“能让我试试么?”
“可是……”
周琨钰冲她笑笑:“我小时候生病,姑婆也给我喂过饭的。”
护士望向院长,院长点点头,她便退开来,把调羹交到周琨钰手里。
毕竟这么多年,从没有家人来看过老人。
周琨钰坐上圆凳,舀一勺南瓜粥给老人喂过去,老人不出意料的一扬手,狠狠打翻在她身上。
周琨钰也不恼,抽了张纸巾,把洒在一字裙上的南瓜粥擦干净,又舀起一勺粥:“我给你讲张仲景的故事好吗?”
老人瞪着她,她柔婉的笑。
代珉萱望着周琨钰唇边的笑意,觉得心酸。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周琨钰生病,周素音过来
探望,那时周琨钰不过几岁,药苦得惊人,她却不敢跟沈韵芝抱怨分毫,一张小脸皱皱的苍白。
周素音坐到床畔,那日喂周琨钰吃的是什么粥?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声音沉稳而令人心安,一头浓密黑发束在脑后,笑问周琨钰:“我给你讲医圣张仲景的故事好吗?”
现在,换成周琨钰给她喂完了粥,站起来。
院长提醒:“周小姐,按我们的规定,每日的探视时间有限。”
“好。”周琨钰最后握了一下老人的手,要抽回手的时候,老人迟疑的,在她小手指上一勾:“我哥哥呢?你认识我哥哥吗?”
周琨钰的心揪了下。
周素音还记得周承轩,最后在她心里残存的,是兄妹二人幼时交好的模样。
她与代珉萱跟着院长往外走,代珉萱交代:“请务必好好照顾她。”
“这是自然。”院长点头应下:“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疗养院的条件很不错。毕竟这是周老先生投资建的,每年该拨的款项也从不会少。”
两人走出疗养院,回到代珉萱开过来的车上。
周琨钰坐上副驾,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又抬眸望一眼不远处那淡白的建筑。
开口道:“我记得从我们小时候开始,姑婆和爷爷的关系就不好了。”
“她不常来我们家,不过我们小时候还是能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因为她是非常优秀的儿科医生,跟爷爷的声望不相上下。”
后来,周素音跟周承轩关于集团如何发展的矛盾,再不能转圜。
再后来,周素音愤而离开了慈睦,在邶城医疗圈处处碰壁,郁郁不得志了几年,离开北方回到南边小城,在一家医院里出任儿科医生。
又过了几年,她离了婚,精神状况也急转直下,据说是因为一项研究迟迟得不到医疗圈的认可,整个拖垮了她的意志。
到底为什么得不到认可?是否与周承轩有关?
其中的真相,周琨钰和代珉萱她们这些晚辈就不得而知了。
很容易想象周素音清醒的那最后几年的样子。
收入大幅减少的同时还要贴补研究,后期几乎可以用“清贫”二字来形容。丈夫不知是不能共苦,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离开了周素音,每日她郁郁不得志的从医院回家,对着冷烛残羹。
尤其逢年过节,那般的冷清更如钝刀,反反复复在人心脏上磨。
失却优渥生活不骇人,真正令人难以承受的,是失去了世间的根。
无论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