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南和方颜希坐在她们之前经常去的那家日料店，一时相顾无言。
方颜希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但仍难掩憔悴。
“希姐，最近还好吗？”孟向南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要说她心中一丁点儿芥蒂都没有肯定不可能，但要真的说怪罪，她又狠不下心来。
归根结底，方颜希也仅仅是一时被谈烨白蛊惑了而已。
“还好。”方颜希声音沉沉，面无表情搅动着眼前的橙汁，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出口，“南南，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孟向南停下手里的动作，心悬了起来，希姐不会想不开吧？
“你要去哪啊希姐……”她试探询问。
“回家。”方颜希望向窗外，缓缓说了下去，“回Z城。”
Z城，一座有山有海的小城市。
“你，想好了吗？”
孟向南想起刚认识希姐的时候，她是多么光鲜耀眼，爱极了一切小资情调的场所，咖啡厅、艺术展、音乐会、酒吧……她喜欢魅人的香水味道，喜欢大牌包包衣服鞋子。花店的收入并不少，她又没什么经济压力，活得轻松自在。
那时候，孟向南羡慕极了方颜希这种自由热烈的生活。
方颜希曾和她说过，京城是座极其势利的城市，有钱的人横行霸道，没钱的人卑躬屈膝。她在京城也只堪堪够得上中层阶级，虽然偶尔也羡慕奢侈品店里那些刷卡不眨眼的人，但从没动过什么歪心思。她长相明艳大气，从不乏追求者，更不乏有钱的追求者。
“南南，美貌是女人最不值得提及的一部分，智慧、格局、眼光才是我们毕生的追求。”
“男人，靠不住。”
孟向南到现在都能记住方颜希说这两句话时那份沉稳睿智的神态。可以说，方颜希很多话都给了刚从山村里出来的她很多启发。
所以，她自始至终是都感激她的。
可如今，她却说她想回家。
方颜希捕捉到孟向南脸上纠结担心的神情，蓦地笑了。
“南南，我一直很开心能够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看到你现在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样子，我由衷为你开心。”
“谁能想到当初连手机支付都不怎么会用的小姑娘，如今却是人尽皆知的著名设计师呢。”
“对于伤害你这件事，我始终心怀愧疚，是我对不起你。”
孟向南刚想解释，方颜希朝她摆摆手，“不用多说，这件事怎么都抹不掉了。”
“经历了这件事，我算是看开了。人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不落入生活和情感的圈套里。只要稍稍一走神，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情啊爱啊，没几个靠谱的。我从前最是警惕，没想到还是在爱情上栽了跟头。”方颜希自嘲笑笑，“还是这么大一个跟头。”
孟向南感受到方颜希可能只是想要倾诉，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她面前，静静听她讲下去。
“南南，你知道我从前最喜欢京城什么吗？”
“纸迷金醉的空虚感。”
孟向南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她。
方颜希下巴抵在手背上，身体微微前倾，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就是纸迷金醉的空虚感。”
“尤其是深夜，站在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看着眼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种缥缈的虚无能让人忘却白天的一切。酒吧里各色人等，摘掉了白天人前伪装的面具，全身心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论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人会在意。”
“京城啊，最是势利，却也最为包容。”
“我喜欢卸下身份的感觉，面对自己，面对最真实的那个自己。”方颜希神情渐渐迷离起来，“其实花店的工作蛮好的，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听他们不同的故事，体会他们的心境。”
“南南，你看。”方颜希示意孟向南看向窗外。此时正是晚高峰，人潮涌动。她始终没有收回目光，淡淡道，“大家满脸疲惫，行色匆匆，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周围的风景。”
“然而不远处，就是被众多游客投票选出的京城最适合看日落的地方。”方颜希的语气万般感慨，“但对于打工维持生计的众人来说，有几个人能真正有欣赏一场落日的时间和心情呢。”
“我二十二岁读完大学留京，如今已经三十七岁了，我在京城待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呢。”
方颜希轻轻拍了拍孟向南的手，又恢复那般从容的表情，“所以南南，我想明白了，与其把自己圈在这个有故事的城市里，不如回老家安然度过余生。”
“我家那座小城市，山水秀丽，极为宜居。我从前最看不上，但现在却觉得就这样悠悠闲闲过下去也挺好的。”
孟向南本想劝慰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现在的生活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