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时换了天气，凄风冷雨，横斜扫过她的脸颊，如她的心一样冰冷。
孟向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包厢的，谈烨白的话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的脑海反复放映，挥之不去。
难怪谈先仁曾说“谈家对不起你”，难怪他说那只是部分原因，难怪他数次欲言又止，原来另一部分原因是如此难以启齿。
她不仅仅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还是谈家的一枚棋子。
一枚用了又用的棋子。
孟向南心里累积起来对谈家的感激荡然无存。
她承认，若不是谈先仁出手，她或许早已葬身在顾楚瑶手上。但如果不是因为谈家，她也不会被牵扯进顾楚瑶的阴谋中。抛开家族恩怨不谈，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和谈锦承的那场婚姻。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帮过谈家。
孟向南不想站队，她只想一别两清，再无牵扯。
此时此刻，她已失去辨别谈烨白口中信息真伪的能力。作为局中人，她只想知道，她来这世上三十余年的光景，难道一直都被当做工具人吗？
孟家、顾家、谈家，甚至是虞家，都在利用她这颗棋子，来换取他们想得到的家族利益。是不是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人和人之间只剩利益权谋，而没有一丁点儿纯粹的感情吗？
那祁家呢？祁家比谈家更为庞杂，会不会也？那祁明澈接近她是不是也有利可图？
孟向南不敢细想，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怀疑起来。
她漫无目的机械朝前走，全然不知谈锦承已在她身后跟了很久。
刚才谈烨白和孟向南之间的对话，谈锦承从头听到尾，一清二楚，一个字都没漏掉。他不知谈烨白是放松警惕还是有意为之，竟丝毫未注意到他安排进去的眼线。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能清晰感受到她破碎崩溃的心境。
耳机里早已没了谈话声，只偶尔传来瓷器和茶水碰撞的声音。谈锦承眉头一蹙，谈烨白如此悠然淡定，看来已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正准备一一攻破谈家周围的人。
昨日谈烨白就约了杜坤，但杜老是何曾谨慎的人，怎会轻信他一介外人。在杜老那碰了壁，他便转而盯上了与谈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孟向南。毕竟那段前尘往事，稍稍被他动动手脚，就足以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谈锦承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抛开孟向南不谈，就谈氏集团那几个老滑头，就足够他应付一阵的了。谈家叱咤商场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怎会轻易被他的出现而击垮？谈烨白还是年轻气盛，小看了谈氏。
谈锦承将思绪从谈烨白身上收回，缓缓摘下耳机，在手上反复摩挲摆弄，眼睛却始终并未从孟向南身上挪开。
雨刷摆动的频率愈加频繁，来回将密密麻麻飞溅的雨滴冲扫到两边，试图给车内人留出一片清晰的视野。尽管如此，她孤寂凄凉的身影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看透她的心情。
“谈总，外面雨下大了，要不要喊孟小姐上车？”陈奇龟速般开着车，试探询问道。他没有听到耳机里的对话，不懂谈锦承为何只跟着孟向南却迟迟不让她进来。
喊她上车？她还会再上车吗？她还能再相信谈家、相信他吗？
他该怎么告诉她，相同的故事被添油加醋传成了多个版本，谈烨白的话不全是真的呢？
谈锦承没信心，甚至没有勇气开口解释。
孟向南脑子乱成一团，在想着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谈烨白约她的地点在京郊，离工作室较远，为避免再发生上次车祸的事情，她最终选择了打车。刚刚离开前，谈烨白提出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她迫切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那不足一小时却贯穿几十年的故事。
所以现在，她独自走在荒无人烟的马路上，周围偶有车辆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在她脚边溅起层层水花。
她毫不在意，缓缓向前走去，全然不顾已然走到了十字路口处。
与车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向一边，近乎同时，她被裹挟进沉稳厚实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檀木香。
孟向南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他。他一手撑着黑伞，另一只手将她圈入怀中。他靠她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在诉说什么。
“走路不看红绿灯？”他蓦地开口，竟是如此沙哑低沉。
“锦承……”她的眼眸含泪，如一汪清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谈锦承凝视着她，并未回答，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向车边走去。她踉跄着跟上，虽还是和他有段距离，冷雨却没再落到她身上。
她看到他的左肩渐渐被雨水浸透，头发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雨雾。
孟向南忽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