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到中午,张铁军爷爷奶奶的碑才立起来。张铁军让张铁兵在下面陪着姥姥,他上山去磕了几个头,烧了点纸。 干活的自己带了干粮和水,就是馒头咸菜,农村出来干活都这样。四个人就在拖拉机上凑和一顿歇一歇,老张家五口人开车回了镇上吃饭。 在张妈从小到大念念不忘的那家国营饭店吃了饭,也算是圆了张妈一个心思。 下午的活就快了,拖拉机能一直拱到离张铁军二姥爷的坟只有三十米的河沟边上,过了河沟就是一片二姥爷种的小树林,他和他哥哥的坟就在树林边上。 一个多小时,碑立了起来,张铁军付了钱。 张爸和张铁军一起动手把两座坟周边打理了一下,培了些土,烧纸钱磕头。老太太也过来了,站在那看着坟发了会呆。没说话。 人都走了有些年了,那点想念和悲伤也都平淡了。 张妈到是红了眼圈,忍着泪没哭,怕影响到老太太。虽然是后爸,家里也穷,但是把张妈养大了,还供了她上学,和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养张妈,老头自己没要孩子。那个年代呀……树皮都不够剥,哪里还敢再多一张嘴。 “好啦,也算是了了个心事,现在有车了,以后年年过来拜一拜。”张爸拍了拍张妈:“收拾收拾进堡吧,这么些年没回来了,看一看。” 张妈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老太太:“妈,以后咱们年年来,好不?” “好。”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看两个坟头,还有坟后面已经十几米高的树:“这一片林子还是你爸和你大爷种的,都长这么高了。” “那可不高,刚在这种树那会儿我还上初中呢,这都多少年了。” 张妈抬头看了看树,情绪也调整过来了,拉着老太太往外走:“走,妈,咱们去堡里转转。你有想看的谁没?” “没有,”老太太看着脚下跟着女儿往外走:“看谁?这么多年忘都忘了,没有谁看。” 她在这边的时候,因为是外来户成分又不好,经常被欺负,对堡子里的人家大部分没有太好的印像,后来运动结束紧张氛围解除,她也很少进堡子里面去。 南沟这边只有七户人家,她也就是偶尔和这几家有点来往,基本上都是院门一关过着隐居一样的日子,种自己的地,吃自己的饭。 在农村,包产到户以后,大家过的是自给自足的日子,要是不想和其他人来往,那真的就是院门一关自成一统了,什么都不影响。 再说南沟离着堡子里面还有一里多地呢,没事也确实是懒得走动,又没事儿,一天到晚干活就够累的了,只有放电影或者社戏的时候能去凑个热闹。 几个人扶着老太太走过坎坷不平的山路,跨过河沟,回到公路上。上车调头,进堡子。 堡子不大,就叫张家堡,是张爸家的老宅……原来这里的山和地都是他家的私产,一直到五几年被分了,家也被砸了。 很多事情没有青红皂白,也没地方说理,只能说是大势所趋。相比起后来被公私合营的那些人,这都算是幸运的。 两辆车顺着土路进了堡子,老太太嘴上说不看谁不看谁,等开过来就趴在窗子上看这里看那里,一家一家她都认得。 车子停在堡子中心的大柳树下。这棵大柳树可是有些年头的老树,张铁军还没有狗高的时候它就已经十几米高一搂多粗遮天蔽日了。 张爸小时候也爬过。 一家人下了车,站在这往四边看了看,和几年前相比变化有点大,那时候都是黑漆漆的草房,这会儿已经全是红砖大瓦房了,不少人家还砌上了院墙。 “哎哟,都要不认识了,一晃快十年了。”张爸感叹了一句。 “房子变化挺大的,”张妈说:“那不还是谁家还是谁家,地方还能搬啦?说的那么夸张。” 张爸就笑,张妈说什么他从来也没反驳过,反正就听着呗,又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事儿。 “咱们去哪?”张铁兵对这里是哪哪也不认识。 “先去我老爷家呗,现在堡里他家辈儿最大。”张铁军扶着老太太指了指堡子中心的半坡上。 那里是张家祖宅,当初是为了防胡子建的带院子围墙哨楼的石堡,后来被砸掉换成了草房,也是这会儿堡子里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草房之一。.. 话说那会儿砸的时候,动手的人里不少都是当初被石堡庇护才活下来的人家。 很多人都不知道,虽然四九年建国,但仗是打到了六十年代初的,以东北和西南最为严重,这也是为什么九十年代了110还被叫匪警的原因。 其实就在九十年代,西北东北都还都有不少不受控制管理的地带,后来才一点一点的归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