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今夜,风已流尽,血也流尽。 那柄悬在秦夜眉心之上的长刀,在风中无比稳定。 仅差一毫厘,就会落下。 陆南槿的发丝被风吹乱,在面前纷飞,只露出一双散发幽芒的双眼。 秦夜缓缓睁眼, 看到了陆南槿那双满含杀意的双眼,他忍不住笑了。 “你想要杀了我么?” 秦夜声音极轻地开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挑衅……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仿佛期盼着陆南槿落刀那一刻的到来。 “当然……” 陆南槿的声音比刀光更冷。 十年前。 这个男人带走陆承生命的时候,可没有一丝犹豫。 “那就动手啊……”秦夜微笑道:“一刀,杀了我。” 不等秦夜话音落地—— 刀光便已闪出! 陆南槿双手持刀,竭尽全力地向下扎去! 与此同时,秦夜眉心有一层无形而纤薄的漆黑镜面撑开! 【须弥】! 秦夜闷哼一声, 岚切的锐利刀锋死死撞入【须弥】贴身的领域之中, 刺破了一层血肉,但下一刻就被弹开。 借着一刹的冲击。 秦夜翻滚身子,试图站起,但下一刻就重新重重摔倒在地。。 无数长满狰狞尖刺的藤蔓,瞬间破土而出,缠满了他的双腿,这些藤蔓连同【须弥】一同缠绕,使得他根本无法挪步…… “该死的——” 秦夜额头青筋鼓起,他暴怒的声音忽然中断。 一枚铁拳,重重砸在自己面颊之上,打得他凌空翻滚,一颗牙齿被打得脱落。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女人的拳头。 “砰!” 紧接着,又是一击下落时的膝撞, 顶在秦夜心窝,撞得他横飞而出,嵌入远方的一堵石壁之上,咳出一大口鲜血,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耳旁又是一道炸雷声响。 陆南槿远远一个助跑,她掷出长刀,丢掉风衣,无数拳头如暴风骤雨般倾落,每一击都用尽全力,狠狠打在秦夜的脸上! 最后…… “咚”的一声。 最后一拳落空了,打在了石壁上,那里原先是秦夜脑袋的位置。 陆南槿声音嘶哑地喘气。 发丝散落。 在她面前,背靠石壁的秦夜缓缓滑落,再也没有了一丝站立的力气……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使徒】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副模样,满面都是鲜血,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 “你想要杀了他么?” 周济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南槿望向老师。 树先生蹲在地上,眯起双眼,正在专心地凝视着地面上一枚沾染了血污的纹章,这上面雕刻着橡子树……刚刚打斗之际,从秦夜的怀中掉出。 这是……源之塔另外一位神座的信物。 老家伙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捡那枚纹章,而是戴上了强逻辑材料特质的特殊手套,取出了一枚紫银密封袋,这才伸手接触信物,将其放入袋中。 “……” 陆南槿低头俯视着满面鲜血的秦夜,失去了信物,被圣木所束缚,这应该是自己杀死秦夜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 “他杀了陆承。”她平静道:“血债血偿,一命还一命,这很公平。” “嗯……说的很有道理,我赞成。” 周济人收回了那枚信物,平静道:“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动手吧……前提是你已经做好了承受源之塔反击的准备。” 陆南槿默默盯着秦夜,那个满面鲜血的男人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索性抬起头来,对自己缓缓咧嘴,挤出了一个微笑。 他在邀请自己动手。 下一刻。 圣木破土而出,包裹成茧,将秦夜锁死在内,无法与外界联系,听不见任何声音。 “如果不杀他……会怎么样?”陆南槿声音沙哑地问。 “裁决所会扣押他,即便是【使徒】,违背了联邦议会的法律,也逃脱不了应有的制裁。”周济人站起身子,道:“如果中洲方选择交涉,试图解救他,那么十年前的案子就可以重新追究责任。” 陆南槿灰暗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十年前的案子……还有追究的必要么?人已经死了。 事实上她知道这是一個陷阱,如果中洲方想要搭救秦夜,那么就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参与了刺杀东洲要员的谋划。 可如果中洲不上当呢? “如果那位神座选择放弃他……那么他就死定了。” 周济人道:“我并不是想干扰你的选择,只是想告诉你,这是一个迟早要死的人。” 沉默了很久。 陆南槿一只手按着那枚大茧,缓缓回头,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也有些困惑,一个一个掠过在场的人。 姐姐。 顾慎。 谷稚先生。 还有……自己的老师。 辛苦修行十年,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最大动力……就是仇恨。 她本以为,报仇的那一天,自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如今这一天来了……为什么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顾南风单手按着木剑剑柄,非常识趣地站在偏僻角落,他默默看着这一幕,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其实他是能够理解陆南槿此刻心情的人。 人往往痛苦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最后陆南槿的目光落在老师身上。 不久前在老宅院的那番话,隔着一扇木门,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您……希望我怎么做?” 周济人眯起双眼,他短暂思考了一秒钟,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刀,来到自己的弟子面前,“如果是三十年前,我会杀了他,然后想尽办法从神座的手上逃生……断绝与裁决所的联系,也不再返回大都,直到有一天我拥有能从神座手中活下来的力量。” “如果是现在,我不会出刀。” 他把刀柄倒悬,递给陆南槿。 “只要结果已经注定,那么我便会等待……” 陆南槿握着长刀。 她深深吸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