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 落在车内,被轻柔舒缓的钢琴曲所覆盖,一切都很安静,只有车窗的雨刮器缓缓推动的声音。 顾慎坐在副驾驶,手掌隔着袖子哈了口气,擦拭着侧方玻璃,看着倒流的高楼,越发空旷的隔离带,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向着偏远荒凉的郊区行进。 “五老山……为什么要去那么偏的地方?” 南槿的风衣脱下来叠放在后座,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风衣下穿着那套紧身战斗服,像是今天这种非正式的休闲场合,她就穿着一件雪白衬衫搭配水洗牛仔裤,或许是体态周正的原因,衬衫绷得很紧,红色头发盘了个发髻,看起来跟暴力狂毫无关联,更像是知性温柔的学姐。 “你不是看过我的档案么,应该知道才对。”顾慎怀中抱着一只安眠的橘猫,他轻声地说:“那儿是我长大的地方。” 南槿怔了怔。 她当然知道,顾慎在福利院长大的……可是那家福利院的名字叫做…… “晨光福利院。”顾慎挠了挠头,“很俗气的名字,记不住也正常,赞助福利院的先生名字叫周晨光,就用他的名字命名了。” 晨光福利院的位置很偏,地图上标注的图标是在五老山山沟附近,这个距离……从大藤市区出发,要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师姐不是说,审核组的那帮家伙们要来了嘛,我就想,既然要躲……不如就躲远一点。”顾慎笑了笑,捋着橘猫背部金亮的毛发:“应该没什么地方比五老山更偏了吧,就算他们看过档案,应该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来。” “还有就是……”顾慎小声道:“福利院的婆婆对我很好,两年了没混出什么名堂,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回去。” 南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后备箱里摆满了打包好的新鲜水果,有机蔬菜,还有两箱牛奶以及一大筐鸡蛋。 “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不该这样的。不管混得怎么样,都应该回去看一看婆婆他们。”顾慎轻轻地说,“只是每次都会想到,当初离开的画面,就会感到羞愧……婆婆满脸笃定地说,我脑袋好又聪明,以后一定会混得很好,会出人头地。” “你现在不已经算是出人头地了么?”南槿认真道:“在大藤市的那些工薪族,每个月能赚到一万已经很厉害啦,你现在的卡里就躺着五十万,是他们十年才能攒下来的收入。”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顾慎调整了一下座位,向后仰倒,他喃喃道:“其实这笔钱根本就与我无关吧……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来的莫名其妙。” “别这么说,这是你的卖身所得,跟买彩票的性质可不一样。”南槿挑了挑眉:“如果一定要打比方的话,你可以把这笔钱理解成很久以前的花魁出台费,看上花魁的宾客一掷千金,他们觉得你值这笔钱,那么你就值这笔钱。” “五十万……我还真值钱啊。”顾谦扳着手指头,有些担忧地问道:“要是没拿到‘S’级,树先生不会让我把这些钱吐出来吧?” 听到这话,南槿险些笑出声来。 “五十万而已……洒洒水啦。”她摆了摆手,“跟在师兄师姐后面好好干,这点钱不算什么。” “那就好……” 顾慎顿了顿,缓缓道:“我准备把这笔钱全都捐掉,可以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望着南槿,神情有些紧张。 坏女人很专心地开着车,似乎根本没留意顾慎的观察,她淡淡道:“当然可以……这已经是你的钱了,想要怎么花是你的自由,无需经过我的同意。可是没记错的话,你自己没什么存款吧,这笔钱能让你买很多东西了,你难道要全都捐掉?” “其实我账上还有一些钱,而且我也没什么要买的……反正房租是你们付,还包吃喝……” 顾慎说这番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 他账上只是还有可怜的几千块而已。 “婆婆前几天还给我发消息,说福利院的墙还在漏水,屋顶又塌了。我六岁的时候屋顶还是泥坯的,那时候就经常漏水,如果运气不好,赶在梅雨季节屋顶坏了,那么一整天都读不了书,也睡不了觉。”顾慎叹了口气,“师姐你是出生在大都区的千金小姐,不会理解这种感受的……总而言之就是很糟糕,那时候我经常一边铲着水,一边咬牙切齿地想,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给婆婆盖个最大最漂亮的房子,修最好的屋顶!” “……” 南槿沉默了一小会。 她本来想说些什么,来反驳顾慎的话……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顾慎说得是对的,她出生在东洲最繁华最富饶的大都区,那里寸土寸金,有的是直冲云霄的摩天大楼,冰冷的钢铁丛林里,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顾慎口中那种简陋的泥坯房子。 “议会每年不是都有拨款么?”南槿低声问:“还有一些基金会……” “所以说挨饿受苦的事情,师姐你不懂啦……”顾慎大大咧咧笑了起来,“我相信这些拨款都用到了刀刃上。但这个世界,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走的那年婆婆兴高采烈地跟我说,有人给福利院寄了一大笔钱,得益于那笔钱,房子重新建了,白砖红瓦的,看起来好不漂亮。但可惜质量没那么想象中好,天如果太冷了,水管容易冻裂,所以经常还是会出现渗水的现象。”顾慎又一次扳着手指:“我帮婆婆算过了,请靠谱的工程队,里里外外检查,重新修葺一遍,不如多加点钱……多加点钱,问题就都能搞定啦。” 他认真地絮叨,南槿认真地听。 “有钱真好啊……加钱可以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