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泰建安的麻烦,不仅仅是资金链断裂那么简单。 这家由省第一建筑总公司转制而来的股份制公司,从成立那天开始,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十多年前,公司的总经理胡文勇个人出资200万元,摇身一变成为了企业的最大自然人股东,但这200万并非真金白银,而是以各种抵扣的形式呈现,同样,原书记顾长林以100万成为第二大股东。 总之,在一番运作之后,一家大型国企,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民营企业。 转制之后的省一建更名为久泰建安,胡文勇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顾长林担任副总经理,董事会由七人组成,基本都是原省第一建筑公司的班子成员和中层领导。 事实上,在一建时代,他们七位就是铁哥们,据说还曾经结拜为异姓兄弟,相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体制改革的大潮到来之际,七兄弟联起手来,共同瓜分了这块陈年大蛋糕。 之后的举措基本大同小异。 首先是债权债务剥离,成功摆脱了沉重的包袱,其次是大量裁员,当时有个专有名词,叫做买断工龄。 四千三百多名的员工,绝大多数被打发回家,成了失业人员,公司只留下了七百多人,全部是年轻的业务骨干。 瘦身后的久泰自然充满了活力,当年便实现了扭亏,之后一路高歌猛进,最风光的时候,七百多人的公司,年产值达三点五亿,成为了省内建筑行业中名副其实的老大,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将近十年。 曾几何时,省内各级领导都将久泰建安作为体制改革的成功范例,大会小会上各种经验推广,并博得了大量的掌声。然而,关于国有资产被贱卖的事实,却彻底忽略不计,同时,对先天不足所产生的各种问题也统统选择视而不见,或者加以掩盖。 问题就是问题,不会因为你避而不谈,就自行消亡,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持续发展,直到矛盾冲突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久泰的七兄弟,当年是凭借歃血为盟这种颇具江湖色彩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的,或许他们想学桃园三结义,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结盟,都是隋唐一炷香。在利益面前,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 一建时代,七兄弟的关系非常稳固,因为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保证在公司的话语权和决策权。体制改革阶段也是如此,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拧成一股绳,如何顺利瓜分这块陈年大蛋糕呢!甚至在久泰初期,七个人仍旧很团结的,偶有冲突,也能互相理解和宽容,毕竟,大家是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随着久泰效益越来越好,不和谐因素就渐渐在七个人中滋生了。 三年前,胡文勇率先发难,宣布调整董事会成员,以违反公司相关规定为由,将三位结拜兄弟踢出了董事会,此举立刻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内讧,并愈演愈烈。 在利益的驱使下,久泰内部分裂成两大山头,斗争旷日持久,且呈白热化状态,互相掣肘和拆台,以至于严重影响了企业的正常经营。 今年初,以顾长林为首的一拨元老宣布脱离久泰,另立门户。这些出走的人都是公司的管理核心,而且,经过巧妙设计和精心准备,走人的同时,把业务也带走了,如此一来,令久公司气大伤。 这还不算,他们还像有关部门实名举报胡文勇和某银行领导互相勾结,以非常规手段骗取银行巨额贷款。后查实确有此事,该银行领导虽然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但也被一撸到底,已经发放的贷款被追回,这招釜底抽薪,将久泰逼入了绝境。 曾经的兄弟,一旦反目成仇,手段之毒辣,令人瞠目结舌。 如此一通折腾,再好的企业也够呛。 银行贷款出事之后,产生了连锁反应,民间金融机构也不敢再借钱给久泰,而公司年初大量垫款无法及时回笼,资金陷入空前紧张的状态,材料商天天堵着门要钱,一个明星级的企业,瞬间便跌下神坛。 “实不相瞒,胡总现在已经撑不住了,靠挂云建,虽然是无奈之举,但至少可以让公司渡过难关,否则,这几百号人,恐怕真的要失业了。”孙大志苦笑着道。 高原听罢,看了眼李凤竹:“有凤姐这样的高手,按理说资金回笼应该不成问题呀?” 李凤竹则淡淡一笑:“我也不是什么钱都能要得回来呀,工程没竣工,乙方垫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总不能让甲方直接把工程款给结了吧,那也没道理嘛!” “其实,凤姐是看不惯胡总的很多做法,再说,她功成名就,不差钱了,当然乐得躲清静看热闹了。”孙大志哭丧着脸道:“但我不成啊,只能跟着胡总混,否则,老婆孩子谁养活?” “你是专业人才啊,就没想过换个地方?比如说,完全可以跟着顾长林他们走呀!”高原问道。 孙大志叹了口气:“顾总走的时候,也找我谈过,但被我拒绝了,我是胡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做人不能那么不讲究,只要久泰还存在一天,我就坚持一天!并尽自己的所能,帮助公司走出困境。” 高原没想到孙大志如此的重情重义,不由得愈发喜欢,笑着道:“大志啊,你这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仗义,但并不明智,说真的,来我们云建吧,就冲你刚刚这番话,工资待遇还可以加一成。” 李凤竹笑:“趁着久泰衰弱之际公然挖墙脚,这可有点不地道,再说,心也不够诚呀,待遇才给加一成,那才几个钱啊,大志啊,别听高总忽悠,还不如跟姐混呢,其实,姐早就相中你咯。” 孙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