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影:“劳大人问候,我今日好些了,却还是不能下床。你夤夜前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许有涯道:“夫人之疾,下官本应日日问安,只今日去码头迎君侯的驾,这才耽搁了。虽则夜深,不说当面问夫人安,便是来一趟,也是应尽之责。” 林容听了他这番话,脑子里一片轰隆,陆慎……陆慎那厮也到泊门渡了?他不说在青州吗,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越想越头疼,抚额好半晌才道:“君侯也到泊门县了?” 许有涯回话:“是,前两日行文,是为了汝阳王妃被抢劫一事,率兵剿匪。” 林容心里哀叹,这汝阳王妃又是哪位啊?她一面揉着自己刺刺发疼的太阳穴,一面思索,自己来泊门渡,本就是撒谎,这些日子来回传信,陆慎那厮肯定也知道了,搞不好命人一早便会来人押送自己下山去。 不行,不行,明日午时去云台,从云台上跳下去,谁也追不到,只要能拖延半日的功夫就行。可是,怎么拖延呢?当不知道肯定是不行的,陆慎那家伙及其小心眼,又吃软不吃硬。 许有涯见里面默了大半晌,清了清嗓子:“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 林容道:“我身子不好,没能去码头迎君侯,多有不是。这时候也不便下山了,这样吧,我写一封手书,你带回去给君侯。” 许有涯闻言大喜:“是!” 林容叹气,命丫头准备笔墨,抓着头发冥思苦想了好一阵,这才勉强写出一封干巴巴的请罪书来,又拖延了好一会儿,才叫丫鬟们送出去。 那许有涯等在外厅喝了好几杯茶,接到信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他赶忙下山,往陆慎的行辕而去,刚进门,便瞧见陆慎在树下练剑,一袭白衣,翩若惊鸿,剑气如虹,只身旁那颗槐树叫这利剑东劈西砍,落了一地的枝叶。 许有涯上前禀告:“臣今日上山问夫人安,夫人言道,自知罪过颇多,亲笔写了一封请罪书,请君侯宽恕。” 依陆慎的脾气,那妇人的信也没什么好看的,拿去烧掉是正经,只听有请罪二字,勉强接过来,瞧了一通。 见那妇人言词间一派楚楚可怜的姿态,认错也干脆,包庇的错也认了,私自出宣州的错也认了,还说她本想前去青州认错的,却不敢去。想着去姑老太太哪儿,却病在泊门渡,日夜咳血不止。明日好转些,必定亲自下山来,脱簪待罪。 读完了信,陆慎的气已经消了大半,那妇人说自己咳血,眉头紧皱,立刻唤了赵孟怀进来,斥责道:“崔氏患病咳血,你为何不早早禀告?” 赵孟怀大惊:“卑职三日前就去信青州,禀告夫人的病情,君侯未曾收到信吗?” 三日前,陆慎已经出发离开青州,又哪里会收到什么信呢?他在青州时收到的信,见那妇人游山玩水,还以为是装病,烦躁地挥手:“请诊脉的大夫来?” 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大夫便被请来,一一详述脉象、药方:“夫人的病实在奇怪,照着脉象开方,却一点用也没有,仿佛不曾用药一样。开始不过咳血一小口,后来竟然有一小碗那么多。没说几句话,便喘息艰难。” 陆慎听了,心道,她一个小女子,倘有糊涂蠢笨之处,自己再教就是。自古大丈夫妻不贤者多也,自己何必同她一般见识,枕边教妻,堂前训子,那日说话重了些,又当着下人的面,想必她也是因为这个才病的。 这样一想,再也坐不住,吩咐:“备马,上山!” 陆慎快马加鞭,往林容山上的别院而去,只是行到半路,下起绵绵秋雨来,山路很不好走,耽搁了一会儿,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 那妇人一向爱静,仆妇都在外面候着,见着他来,具是又惊又喜,纷纷行礼:“君侯!” 陆慎问:“你们主子呢?” 凤箫福身答:“昨儿夫人没睡好,这时候正歇午觉,叫我们候在外头,都安静些,用晚膳的时候再叫她。” 陆慎闻言,放轻了脚步,悄声推门进去,绕过屏风,果见天水碧的丝罗帐子已经叫放下来,把那拔步床遮得严严实实。 陆慎坐在一旁的藤凳上,本不欲打扰,想着叫那妇人多睡一会儿。不料刚坐下,便听得床帐内微微的呜呜声,还以为是那妇人做噩梦了,掀开帘子,竟见翠禽那丫头被绑得严严实实,口里塞着一大团手绢,正呜呜叫个不停。 陆慎第一眼见此,还以为那小妇人叫人掳走,一想又不对,这里层层把守,外人没有通传,哪里进得来,拔剑挥断那婢女身上的绳子:“出了何事,谁把你绑在这里,你主子呢?” 翠禽取出口中的手绢,抖抖索索扑在地上,泪流满面,拉着陆慎的袍子下摆,泣道:“求君侯去救夫人,夫人要去云台跳崖,寻短见,奴婢百般劝说,终生是无用。夫人说,绑了我在这里,也免得连累我。君侯,夫人纵犯了天大的错,也罪不至死啊。” 这丫鬟说话颠三倒四,陆慎挥剑抵在翠禽脖颈处,轻轻用力,便渗出血来,他满面寒霜,沉声道:“说实话!” 翠禽实在是个忠仆,又感念林容平日里的好,这时候还想着替她遮掩,不肯说出实情,断断续续道:“县主说,士可杀不可辱,君侯一味的冤枉,实不能受。她还说,自己病入膏肓,还不如一死,绝不肯再见君侯了。” 陆慎闻言一震,面色煞白,只不肯轻信这婢女的话,提剑疾步往外来,吩咐:“备马,去云台。把这婢女看押起来,等我回来再审问。” 说罢,打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