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前朝皇室凋零, 在大虞建国之时,前朝皇室的男性后裔,不就应当差不多死绝了吗
大虞的开国皇帝正祐帝, 本就是武将出身, 也没多么心慈手软,收拾起前朝余孽来也是毫不留情的那么,这位裴系舟不, 赵如漾究竟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赵如漾却并没有半点身份被人揭穿的震惊或紧张之感, 听上去,这个秘密在他们之间,竟然早就不是秘密了。
“我之身世,自从傅叔离世之后,这天下唯有你知我知”他竟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缓和了一些语气。
“垂玉你要知道,在这世上, 唯有你我才是同路人其他人都不足信”
“你忘了当初我们辗转逃脱追杀的时候是怎样艰苦的吗当时虞朝立国多时,就连开国的那个狗皇帝父子俩都死了三代人了,他们仍然还不放过我们要对大荣最后剩余的这一点点人赶尽杀绝”
赵如漾语气悲愤,而盛应弦着实愣住了。
啊, 对。
从年龄上来判断,若是天南教左右护法都是荣朝余孽的话,他们年幼之时遭遇追杀,当朝的皇帝应该已经是今上了
那么, 这两人就是当时走投无路, 投入了“天南教”的吗
他敛下眼眉,静听着赵如漾语气激愤的控诉。
“你还以为现在是大荣年间吗还以为你死抱着你那点祖传的正义之心,会对我们的大业有用吗”
“啊对了谁叫你一家子都是那副样子呢, 什么忠臣风骨什么直道而取”
他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空有风骨是成不了事的傅垂玉而且,你也别想还有能够跳脱在外、袖手旁观的一天你的手上和我一样已经沾满了罪恶,落到盛应弦手里,照旧是死路一条”
盛应弦
赵如漾却仿佛对盛六郎憎恨到了极处似的,冷笑了一声,道
“更何况,你不是知道吗难道盛家又是什么好人不成要照我说,天底下顶顶奸恶之人,便是盛六郎那位好父亲,盛和礼”
盛应弦
他的心脏“咚”地猛跳了一声,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深井之中。
赵如漾还有下文。
“哼,还有他那位好祖父,盛道渊他们父子俩在大荣时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以忠臣良将自诩,骗得我祖父将末帝秘藏的消息告知,本指望着他们能够匡扶社稷,护着赵家后人逃脱追索,寻回末帝秘藏东山再起但大荣一有难,他们逃得比谁都快哼,盛”
他讽刺似的慢悠悠念出了这个姓氏。
“为了掩饰身份,逃脱追捕,他们不惜连老祖宗给的姓氏都改了”
他咬牙切齿,念出了一个似曾相识、但又显得无比陌生的名字。
“段和礼”
“盛难道不是他母亲外祖家的姓氏吗呵绕了这么多回合,其中的奥秘还是被我窥知了”
赵如漾的声音里带着那么清晰的嘲讽意味,盛应弦一时间竟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他说,他们本应姓“段”“盛”不过是他祖母的外祖家的姓氏
盛应弦竭力思索,却怎么也不记得祖母在世时有没有提过她的外祖家了。
他印象中祖母很早就离世了,在盛家村时,家中的女眷只有他的母亲和二婶三婶,没有更高一辈份的了。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祖母家中的情况。
他的母亲姓薛,也因此他当初在仙客镇要想个化名的时候,才会说叫“薛鸿”
但是小折梅那个时候却非要叫他“薛霹雳”,而且还一股脑地把他用过的化名混合起来乱叫一气,什么“阿炙”啊,什么“三郎”啊
他的脸上,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温馨的回忆,而露出微弱的笑意,但那笑意太轻淡,很快就在密道的黑暗中化为无形。
赵如漾依然在板壁的那一边,讽刺地说道“段和礼他们父子既然当初贪生怕死,到了段和礼这一代还投靠了新朝,又来谋算大荣的秘藏,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垂玉没有言语。
盛应弦听得真切,臊得脸上发烧,脑袋都在胀痛。
若赵如漾也就是“天南教”的左护法“逐日使”裴系舟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从前曾做过的事就真的真的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一个字眼能够形容。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点违和之处。
是什么呢
他左思右想,大脑却一时间仿若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出来。
然后,他听见那位“拜月使”傅垂玉叹了一口气。
这声息里仿佛蕴含着一些和刚才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但在盛应弦能够捕捉到那一丝的灵光之前,傅垂玉已经又开口了。
“已经够了,如漾。”
傅垂玉的声线忽而变了。
和刚刚的低哑粗嗄完全不同,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