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似乎连时间都变得格外缓慢。
内务府的新造纸作坊不声不响地开始平整土地,打下基础。
虽然陈庆没主动宣传,但是各大世家、豪商私下前去参观的仍然络绎不绝。
秦墨的工造极有章法,杨宝又是个随和的性子,凡是找他问询的一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些千里迢迢汇聚到咸阳的豪强、商贾无不赞许,对公私合营一事又增添了许多信心。
蒙毅、宁腾、章邯、李超&巴蜀商会,这些大小势力不断有人依附过来,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小圈子,时常来北坂宫找陈庆商谈。
骄阳似火,微风徐徐。
扶苏和陈庆坐着矮凳,在风平浪静的河湾钓鱼。
茂盛的树冠如一把撑开的大伞,给他们带来了难得的清凉。
田舟整日围着冶铁高炉打转,昨日好像有中暑的迹象,被陈庆叫了出来,从两名罗马商人那里套取他们有限的知识和见闻。
“你永远无法想象希腊城邦的神庙有多么宏伟壮观,那是神明赐下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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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兴建在高耸的山脉上,由一根接一根的参天巨树般的石柱支撑。”
“每一根柱子上都有最精湛的匠人雕刻出美轮美奂的花纹……”
年长的商人声形并茂地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每次都要加上大量的感慨和赞美之词。
田舟停下手中的笔,无奈地看着对方。
事实上他只想知道这些石柱的尺寸,以及具体的样式。
然而两名罗马商人根本没办法准确描述出来,连秦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的。
“先喝一口……果酒。”
陈庆用夏天新采的鲜果榨汁,与清酒混合在一起,再加入干净的冰块,供自己和扶苏消暑解渴。
田舟跟着沾了光,从身边的冰桶里拿出酒壶,给他们三个每人添了一大杯。
“你们塞力斯人的双手与神明不相上下。”
“它实在太漂亮、太奢华了。”
“我难以想象世间有谁才配得上如此尊贵的器皿。”
罗马商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田舟手里的绛红色镶金酒壶,差点把眼睛都怼到上面。
田舟没好气地说:“这是宫中御用之物,遗失损毁要杀头的。”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们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况且,你们不是有神明赐福嘛,让祂也给你们赐下同样的东西不就行了?”
两名罗马商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我们的神明不擅长这个。”
……
田舟觉得双方的交流有很大的代沟。
但不得不承认,罗马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跟茹毛饮血的蛮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庆同样也在享受冰镇美酒。
并且河岸的不远处,还有一群青春活泼的少女,时不时泼水嬉戏,发出动人的娇笑声。
偶尔她们从水面探出身来,被打湿的布料根本无法遮掩曼妙的身躯。
陈庆也能跟着扶苏沾点光,大饱眼福。
每次扶苏把视线转移到那个方向的时候,女子打闹得最为激烈,也更加愿意把身躯暴露在水面之上。
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先生。”
扶苏发现陈庆还有心思看少女戏水,不禁又好笑又无奈。
“咸阳最近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天南海北的豪商巨富皆汇聚于此,连勾栏酒肆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他委婉地挑起了话头。
“何止勾栏酒肆呀!”
“世面上的奴隶和大牲口一天一个价,只涨不跌。”
“连雇佣民夫干活每天都要多给两个钱,否则就找不到人手。”
“北军最近向兵部申请拨付大量火器和物资,不知道要对塞外哪股胡人动手,抢掠他们的人口和牛羊。”
“看来世家豪族都在继续物力、人力,准备大干一场呢。”
陈庆给鱼钩换上新的饵料,漫不经心地说道。
扶苏诚恳地说:“先生,您还打算……”
“嗯。”
陈庆毫不犹豫地点头:“微臣该做什么,心里清楚。”
“殿下无需忧心,只割肉不伤骨,顶多疼一些,又不会要了人的命。”
“微臣自有分寸。”
他能沉得住气,扶苏的心理压力却是每日倍增。
此时还没有暴雷这个概念。
但眼瞅着陈庆是要玩一把大的,到时候必然掀起天大的波澜。
后果如何,谁都无法料想。
显然陈庆届时一定是众矢之的,惹来仇家无数。
“本宫实在担心先生。”
“要不然还是退让一步……”
扶苏忍不住劝道。
“退不得。”
“大秦的世家已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趁着陛下在的时候不动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庆笑道:“微臣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陛下有信心。”
“倘使最后真闹得民怨沸腾,大不了微臣引咎辞职罢了嘛!”
“我给他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