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蔡襄看了帐本半响,突而盖住道:“此更不可为之!” 范师道本欲言语,但听了蔡襄的话,似想到了什么,也没有说话。 蔡襄言道:“此钱敛财于民!我辈于心何忍?章判官我知你要说什么,此钱朝廷不取,势家亦要取之。但吾不敢开此先河,为国家一罪人!” 章越心道,我不为之,后世亦有人为之。 范师道看章越的神情言道:“度之回去吧!此事不可更改……不过这帐本还是不要让中书晓得为好,分红之议倒是可行。今年三司各衙门里的公使钱短缺巨甚……正好(把他分了)……” 章越看了范师道一眼心道,你真是范仲淹范文正相公的侄儿么?这就是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么?你这货不会是冒牌的吧! 蔡襄重重地看了范师道一眼,最后范师道还是叹了一口气,将帐本还给了章越。 “省主!” 章越脱去官帽道:“此事下官辞官事小,交引所存之事大,省主,交引所存之,便是盐钞存之!” “为何交引所存之,便是盐钞存之,此中是何道理,你与说来?”蔡襄大声问道。 章越知胜败在此一搏,于是向蔡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 半个时辰,章越看着露出蔡襄,范师道仍露出半解半不解的神色,心知对于自己的理论,他们明白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或许他的侄儿蔡京能够一听就懂。 蔡襄向范师道问道:“度之之言,你看如何?” 范师道沉思片刻道:“听得章学士这番长篇大论,似有些道理,下官亦觉得可行。” 章越听了心底吐糟,范师道这话与‘您写的字多,我信你’有啥区别。 怀疑×2! 蔡襄道:“你说三者不可兼顾,但如今我看来你,交引所,盐钞三者方不可兼顾,你如何选?” 章越胸口一热,正欲言语,最后还是道:“下官……下官……不知道!” 蔡襄闻言笑了笑道:“若此番话你还是拿去说服中书!” 章越闻言又惊又喜。 蔡襄对章越,范师道道:“你们随我去政事堂!” 六月汴京的西郊。 一行队伍缓缓行驶进汴京。 期间队伍至一旁路亭停下,但见亭内立着一人正是冯三元冯京。 冯京见了马车上走下一位老者迅速拜下。 “恭迎老泰山回京莅事!” 这老者自是富弼,他如今除服回京。 路亭里自有茶汤点心奉上,富弼在亭里坐下道:“罢了,罢了,这些虚礼都免了。官家的病好一些了么?” 冯京听富弼入京第一件事即关切官家病情,不由佩服地这就是大臣之体,老臣之忧。 冯京道:“官家前些日子本是好些,能在柔仪殿与太后一并听政,但之后又是犯疾不可服药。韩相公亲自奉药服侍官家,药碗却为官家打翻,污了韩相公一身衣,此事小婿在一旁亲眼见得。韩相公退出后,太后与他道了一句,相公殊不易。” 听得冯京说韩琦的狼狈之事,富弼没有半句奚落政敌,而是续问了句:“那官家服药了么?” 冯京道:“之后皇子仲针在旁,亲劝官家服药,官家方才服之。” 富弼便放下心来道:“这便好了。” “那张枢相如何?” 富弼问得是枢密使张升。 那天官家有一日发病了,当着太后与韩琦,张升等二府官员面前说,张升此人要害朕! 此事令一旁的二府官员无不惊愕莫名。 张升退下后立即称疾辞官,张升毕竟是先帝留下的文官二号人物,马上就撤他的官不好,于是官家假惺惺地挽留道:“太尉不忙的话,五天来一次枢密府视事就好了。” 这时候司马光出面仗义执言,他说张升引退之事,是因为一些好事之人说老臣把着权力不放手,令他们不安其位。其实不思进取的年轻人就算上位也是白搭,而想干事能干事的老臣就算在任也无妨。似张升这样的清白之臣,绝不会误事。 司马光这话等于指着官家鼻子骂,谁是想干事能干事的大臣?谁又是不思进取的年轻人? 不过司马光有劝进之功,骂了皇帝也不怕。 富弼听冯京这么说,不由呵呵地笑起言道:“君实还是这般耿直敢言!有这般朝士,何愁风气不正呢。” 顿了顿富弼道:“官家实不太像话了。” 冯京一愣还道自己岳父会一如既往地保持君子之风,就算对官家有什么不满,也不过薄薄的责几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