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蜀中传来消息,镇守渝,锦两城的太守已投诚朝廷,派驿马传信,劝郡王早日登基。” 萧则策从裴行祐手中接过密信,草草浏视一番,拂袖戏谑道:“这种小事,派下人交给宫中内侍报信足矣,又何必亲来趟宫中?天气寒凉,若你因此受了寒,来日愠娴不知又要如何恼本王,欺她心上郎君了。” 裴行祐没什么表情,垂目道:“劳郡主挂念。” “你啊,冷的跟个木头似的,将来哪家小娘子会想同一个木头过日子?”萧则策咂舌摇头:“要本王说,你年龄不小,身旁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愠娴她……” 话未说完,裴行祐倏忽从坐上站起。 萧则策眼中略现愕然。 “臣此番进殿,想向郡王讨一人。” 萧则策不说话了,眸色变得冰冷,沉下声:“华阳?” 殿内即刻变得阒寂无声,空气瞬时冷下来。 “哐当”一声,萧芙茶盏失手掉在地上,白瓷如玉,茶气热烟丝缕散开,她站起指向裴川:“华阳乃先帝胞妹!朝堂之中,上至宰丞,下至五品少监,一半可都曾出自她门下!她若不除,来日若旧党复辟,你……你……” “荒唐!” 萧芙神情激动,怒瞪着裴行祐。 裴行祐面色不改,目光淡然缓缓道:“旧党?本也要全诛,公主大可放心,不成威胁。” “疯子!”萧芙震惊:“上百号朝臣,千丝万缕岂是你一朝一日便铲除尽的?只要她萧锁月还在一日,这大齐便一日不得安宁!” “兄长!”见萧则策许久不言,萧芙焦急唤道。 “兄长!”萧芙又唤了一声。 萧则策徐徐站起,眼中看不出情绪,走到裴行祐身前,半响,忽变了脸,笑得和善:“那就依裴大人的。” 萧芙顿时面色铁青,错愕又不解望着眼前两人。 “裴大人的心思,本王知道,华阳早些年得罪过你,赐她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她?”萧则策轻拍裴川肩膀:“废她为庶人,终身囚禁,让她跌落泥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如何折磨……青澹,全权看你。” 裴行祐目光下敛,刀刃般眉峰下黑眸如万丈深潭,他后退半步,拱手长揖:“青澹,谢郡王。” 萧则策背手笑着,目光微闪。 萧芙满脸难以置信望着萧则策,蠕动的嘴终是闭上,气极之下,甩袖而去。 鎏金雕龙拱柱后无人在意角落里,红袍内侍垂下头,将自己彻底藏入阴影中。 ******** 酉时,大雪稍霁,云翳未开,阙亭古道浸满余白。 街巷尽头传来笃笃马蹄声,赵四从雾气腾腾的肉片铺子抬起头来,见一青灰色长衣小官人跳下马,扔给他几贯铜钱,稚声道:“店家,下碗热汤肉片。” 赵四抹去鬓角汗珠,将冒白气热碗端至小官人那桌道:“客官仔细热汤。” 曹小渠点头,从衣襟内慢腾腾拈出白净锦帕,仔细拭擦过竹箸后,这才吃起来。 耳旁忽然响起周边食客的私语声。 “唉,你听说了吗,今日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天顺,这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了镇国公主。” “就是那个府中面首三千,权势滔天,还一剑刺死自己驸马的公主?” “可不是?听说在天牢里被赐一碗毒酒,连个棺椁都没有,天寒地冻的,竟草草用破席卷扔到乱葬岗……” “真是可怜……” 身后人还在窃窃私语议论着,曹小渠却再也坐不住,一把戴上黑幞头,屁颠爬上马背,匆匆直奔城北一处方向。 城北蔡南街,多为王侯将相宅邸,朱门高墙,层层深深。 曹小渠在一处写有“南雀园”匾额处停下。 南雀园本是开国高祖赐于丞相于符之的府邸,荒废许久,当今圣上念及右相裴行祐从龙有功,遂将南雀园赏赐给裴丞相。 雀园景美,但曹小渠却无暇观赏,攥紧手中记着干爹给任务的箔纸,只匆匆扫过正门一眼便猫着腰绕到府邸一处阴暗旮旯小角处——这里枯草猖獗,被厚雪遮盖,隆起半人高小坡。 他左右瞅见无人,才将枯草与雪粒拔抖开,上身稍使劲,便泥鳅似的钻进墙角狗洞里。 爬进来刚想松口气,几双毛靴就隔着枯草踩在曹小渠眼前咫尺。 他屏住呼吸。 是府中两个偷懒的洒扫丫头。 “你说……翠暮轩里头,那位关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