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掉头又往水下游去。 还想干嘛?明明澜光剑的碎片已经全部找齐了,赵梨攸有几分气恼,眼下没机会发作,又担心他的安危,只好无奈地游过去跟上他。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在追一样东西——在潭水中不断下沉的一支白玉发簪。 尘染? 她心底蓦地冒出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尘染留给他的,或是他曾经没来及送给尘染的发簪。 这念头突如其来,教人莫名心烦。 他是剑尊,为了修复一把剑铤而走险,她很理解。再加上那把剑和她性命相关,他看重那把剑,她甚至觉得自己偷偷占了他的便宜,悄悄得了好处。 但现在,为了一个女子,他不顾性命安危要取回她的发簪,她很不理解,也越发相信了卢聿之之前所说的是真的—— 他果然忘不了尘染。 算了,管他心里惦记着什么人,那都和她毫不相关。她还指望他修好澜光剑,便不能眼睁睁看他这样不要命地折腾,于是她加速游到了更深处,抢先一步抓住了下沉中的玉簪。 回头想要递给他时,才发现他双目已经阖上,唇角附近飘散着一丝血迹,人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昏迷状态。 赵梨攸自己也没几分力气了,还要费劲带他回去。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终于把他送回房间安放在竹榻之上。在确定他性命无虞之前,她还不能离开。 “主人,醒醒。”她喊了几声,对方不应。 “剑尊,醒醒。”戳了戳他的胳膊,他还是没反应。 “越寒霄,醒醒。” “喂,醒醒,醒醒。” “……”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不动。用指尖试了试他的鼻息,幸好还有一丝气流,微弱但还存在。侧着身子靠近他的胸口,万幸听见了他的心跳,只是远远不如上次那样有力那样强烈。 他一定不能死。 因为她还想活着,还指望着最后几天时间里他顺利修好澜光剑。 若他死了,她岂不是要陪葬么? 绝对不行。 她得救他,联系不上卢聿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用毛巾擦掉他嘴角残留的血迹,明明没有一丝痕迹了,房间里还飘散着血腥味。 那气味的源头是他的手心,他把澜光剑的碎片握得太用力了,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尚在流血。 赵梨攸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笑他太痴迷,又庆幸他痴迷。 之前在水下,她一心寻剑,除了彻骨冷意,没有感受他手心的异样。现在再看血淋淋的伤痕,轻轻碰一下都觉得疼,心里难免生出一丝不忍。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他双手的伤口,又慢慢做了包扎,虽然样子不美观,但止血足够了。 “醒醒,主人。” “醒醒,剑尊。” “醒醒,越寒霄。” “……” 她把这几句话颠前倒后,翻来覆去喊了好多遍,嗓子都快哑了,也没能喊醒他。 到后半夜自己也累得不行了,就地蹲坐在竹榻边上,偏头睡了过去。 睡着了,她好像如愿回到了澜光剑。剑中不再是一片荒芜、满目狼藉,广阔天地间开满了一种芳香四溢的花。她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只觉得香气很熟悉。 她在香气中沉醉,希望自己性命无忧,希望澜光剑永远完好无缺。 可惜眼前的景色倏地变幻了,天降红雨,每一朵花都染上刺目的猩红。香气不复存在,血光泛滥成灾。 随后“噗嗤”一声,她与澜光剑一起,穿透了某一个温热的地方。铺天盖地,是心碎的声音。 “不要,你不能死。”喊出那句话时,她还在梦魇中挣扎。 “怎么了?”头顶上方有个虚弱的声音问她。 “你不能死。”她在半梦半醒中重复。 “为什么?”他从她侧脸下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整条胳膊都被她压得发麻。 “因为我,舍不得你。” 眼泪落进无边无际的血泊之中,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