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冬珏是所长,经手的古籍甚至包括蜀大馆藏的《永乐大典》,《四库全书》残卷,是绝对的古籍修复权威专家。
不过在书画的传统技法修复方面,袁冬珏就比较缺乏古法传承了,这是一个她也不能不承认,并且渴望古籍书画修复所能够弥补上的短板。
早在两年前,周至的出现就让她给惦记上了,甚至提出要是辜老看不上肘子,我们古籍所要的话来。
也是她的鼓励,放权,甚至找校领导申辩,周至才得到了修复校藏书画,一步步从晚清开始,修到一级文物《巴蜀全图》的机会。
《巴蜀全图》的成功修复和部委三单位的表彰,也让周至在校领导那里挂了号,因此这一次开馆筹备,袁冬珏再次提出“引进人才”,几乎都没有再遇到任何压力。
书画修复是一门很考究的学问,而这门学问的基础,就是诊断画病。
当然了,这是周至自己的理解,因为当年他也问过四表舅这门学问的基础是啥,四表舅的回答却是——熬浆糊。
他也不能说四表舅这个答案不对,书画装裱说到底其实就是玩水跟浆糊的艺术,不过这答案要是拿来告诉当代大学生,只怕人人都会不以为然。
因此周至只好把自己当年熬浆糊时候听的讲搬了出来,那个时候一边熬浆糊,调浆糊,端浆糊,一边听四表舅讲解书画诊断里边的门门道道,等到浆糊手艺炉火纯青,断画病的功夫也就差不多滚瓜烂熟了。
古代书画留下的毛病有很多种,可是归根结底也就两类——物理伤害和化学伤害。
生物伤害,可以算是这两种伤害的组合。
细分下来又有很多小项,但是周至已经从传统知识里提炼出了纲要,再让学长学姐们理解起来,就不像他自己当年那样的懵懂了。
越是古老的书画毛病越多,而且还有不少,本身就是在修复过程中,因为手法不当积累起来的“二次伤害”,“三次伤害”。
这些既是诊断过程,也是需要避免重新掉进去的经验教训,在分析讲解的过程中,能够给听讲者留下深刻印象。
将书画挂出来讲解本身对书画造成的伤害不会太大,这样的机会也非常难得,加上学长学姐当中,不少是去年亲身参与到《巴蜀全图》修复工作当中的,对周至这个小师弟已经颇为信服,因此现在都在周至和画作的周围围成了一圈,拿本子做着笔记。
所里很多修复设备都是周至新设计后送来的,比如可以调整角度,分区域带标尺带背光和前光的修复用“大墙”,就是周至的发明之一。
墙上挂着四幅古画,周至以此进行着对比讲解。
其实这些馆藏的古画状态远比周至曾经经手过的那些要好得多,因为它们在入馆前后,已经经历过修复,然后就在还算不错的环境里得到保管收藏。
主要的画病,还是因为温湿不当造成的断裂,还有就是前人修复手段,比如杀菌,消斑措施的落后,导致一些不得不留下来的“旧伤”。
周至拿着一根长竹签在古画上虚点,除了从上到下讲解画上现在留下的毛病外,还将画卷之前哪些地方出现过什么问题,修复中被前人用了什么手法来弥补,哪些地方属于补色续墨,哪些地方属于去迹消斑,修复后用什么手法,什么材料进行重新装裱等,都来了一个简单的复盘。
这其中涉及的信息量是非常的巨大,周至讲解得很快,导致学长学姐们又是都来不及做笔记,不断提意见让他讲慢一点,几次打断了周至的节奏。
好在很快袁所长搬来了摄像机:“肘子你自管按自己的来,我们先录下来,课后再慢慢消化。”
这下就顺畅多了,讲完问题最多的四幅明画,周至又换上了四张清代的画挂上,这一次就讲解和启发相结合了,试一试大家的掌握程度。
能进修复所的学长学姐们,当然也不会是纯小白,大家还是能够集思广益,诊断出大部分的画病来的。
周至只需要提醒大家注意下那些比较隐蔽,难于发觉之处而已。
这样下来的速度就比较快了,一天一晚,周至就带着大家诊断了小二十幅画作,完成了会诊,定下了修复方案。
到了第二天,诊断的工作周至便不再参与,将工作组分作两个小队,一队负责集体会诊,按照周至的要求作出标准的会诊意见书,修复建议书。
如果在会诊中遇到富有争论的难题,才有周至进行诊断,讲解。
另一边还有一队,由队员们将昨天诊断好的古画中清中期的那一批,开始进行揭裱,只留下画心为下一步修复做准备。
揭裱是基本功,倒也用不着周至亲自动手,只在一边指挥操作,偶尔上手展示一下特殊手法,处理一下难点就行。
袁冬珏对周至这样的搞法很满意,因为这样不但大大加快了古画修复任务,完全可以完成学校交代的任务以外,还能在这次任务之后,锻炼出一支初步成型的书画修复队伍来。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干了几天,每天修复室都会多出几张摆在台面上等待修复拼合的画心,也会有几张修复好的被刷贴在墙板上静待阴干。
这也是周至